郁晴若花了數(shù)日,才將韋鷺洲帶來的震撼拋之腦后。
韋鷺洲小時與自己有過怎樣的交情,那都已是過去的事了。如今自己已與裴璧云訂婚,更不該與韋鷺洲有所瓜葛。
半是強迫之下,她忘記了韋鷺洲那夜所說的話,全身心投入到琴曲的練習(xí)中。
《鳳棲梧桐》難度不低,她閉門廢寢忘食地練習(xí)了大半月,才堪堪練好了其中一疊。這段時間,恰好最是炎熱。也許正是因此,行宮中人人皆閉門不出,連最好動的榮福郡主也整日縮在屋里,不再出來打球閑逛了。
天涯本也愛動,但因晴若不出門,他也就不出門了,整天縮在簪笏臺里,搗鼓些小玩意。
他先砍了些院里的竹子,將竹筒外側(cè)填滿碎冰,內(nèi)側(cè)則則置切好的瓜果鮮蔬。如此一來,那些瓜瓤、果肉,既有清爽口感,又沾竹子清香,可解夏日酷暑。他一氣兒做了好幾個這樣的竹筒,分著送給了郁家?guī)讉€。因晴若喜歡,他又特地多做了幾個。
直到郁天涯快把院里的竹子砍光了,大少爺郁瀚文才驚覺這件事兒——這片竹子,可是陛下最愛的名種!
于是郁瀚文撩起袖子,追著郁天涯在院里跑了四五圈。只可惜天涯擅武,郁瀚文一介書生,那是追也追不上。
后來天涯又去行宮的湖中采了幾片大荷葉,捆以細(xì)繩,縛以小枝,做成一架手一搖便慢送清風(fēng)的荷葉扇。連郁孝延見了,都忍不住夸贊他心思巧妙。但大少爺郁瀚文再次驚覺——
郁天涯所摘的荷葉,也是陛下最愛的名種!
于是郁瀚文再次撩起袖口,追著郁天涯跑了幾圈。這一回,郁瀚文也沒能追上郁天涯,追得氣喘吁吁、累死累活,心底暗恨這野小子奸詐狡猾。
日子便在這般熱鬧中悄然流過,晴若沉下心來,只管自己練琴。若琳瑯有求,便也教導(dǎo)琳瑯一起練琴。等晴若覺得《鳳棲梧桐》練的差不多了,她便稟明了母親,詢問母親可否讓裴璧云來聽琴。
孔氏尋思一下,晴若明年春就要與璧云成親,此刻多走動一番,也好令二人婚后彼此敬重、如膠似漆,便應(yīng)允了此事。
待孔氏說好,晴若便打發(fā)了丫鬟棋兒,去裴璧云那兒跑一趟,請他來聽琴曲。裴璧云答應(yīng)得快,還將妹妹裴瑾瑜一道帶來了。
裴瑾瑜打小就是個討喜的,因長得乖巧嬌嫩,又嘴舌甘甜,逢人面帶三分笑,因此孔氏也頗為歡喜她。聽聞許久未見的瑾瑜來了,孔氏忙叫身邊的丫鬟擺座,再叫小廚房切點兒香瓜與鮮藕,擺做可心的小碟送上來。
“當(dāng)年我便羨慕裴夫人有瑾瑜這樣的貼心女兒。”此時此刻,孔氏拉著瑾瑜的手含笑說話,“我這兩個女兒,大的有些悶,小的則太頑劣。若是她們個個如瑾瑜一般懂事,那我便放心了。”
裴瑾瑜露出甜笑,道:“晴姐姐那樣好,瑾瑜羨慕還來不及。”
郁琳瑯陪著孔氏待客,她見孔氏對裴瑾瑜這樣疼愛,心底有了小小不屑——母親真是胳膊肘向外拐,見了裴家的女兒,便這樣好言好語的。
就在此時,一個宮人過來通傳,道:“郁夫人安,太子殿下來了。”孔氏愣了一下,連忙起身問:“這個點兒,太子殿下怎么來了?老爺才剛?cè)チ吮菹赂埃率遣荒芘c太子殿下議事了。”
那宮人笑道:“郁夫人有所不知,太子殿下是來聽琴的。郁大人不在也不打緊。”
孔氏愈發(fā)愣住:“這…太子殿下,也是來聽琴的?”
說話間,太子寧重華已進了堂屋。他一言不發(fā),沉默著自己尋了張椅子坐下,渾然無聲,如道幽魂似的,只偶爾抬眼打量一下屋中人。
孔氏忙起來給太子見禮:“臣婦見過太子殿下。”
寧重華抿唇,虛虛抬了下手,示意眾人起身。他也不打算解釋什么,端起茶盞,慢慢啜飲一口。細(xì)長的丹鳳眼眸光垂落,好似盯著虛空中的某物。
孔氏一時有些尷尬。
太子殿下這么大一個人,既不能無視,也不能趕走。可太子殿下又不愛說話,問什么都不答,也實在是難以相處。且晴若招待未婚夫家,他堂堂太子跑來湊熱鬧……實在是古怪。
裴璧云淡淡一笑,道:“璧云素來聽聞陛下懂音律,太子殿下則酷愛琴,想必太子殿下是為了那《鳳棲梧桐》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