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談話間,劉建新居然又提出要雷宏宇繼續(xù)幫助自己,雷宏宇自然不肯,這才有了兩人后來的爭吵。
雷宏宇被逼急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任劉建新把事情告訴顧翰,這樣兩人才不了了之,隨后兩人分別出門,就是被警察抓到的事情了。
等顧時生說完,蔣念念和許嵐等人都是唏噓不已,可要數(shù)最難受最頹喪的,還是非顧翰莫屬,被自己相交幾年的兄弟出賣,讓顧翰第一次覺得,原來他自以為的瀟灑與率性,換在別人眼里,原來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與謊言堆織而成的虛情假意。
顧時生安慰的拍著顧翰肩膀,卻什么都說不出來,見顧翰一反常態(tài)的沉默,許嵐不由得擔(dān)心問:“顧翰,你現(xiàn)在…還好吧?”
顧翰低著頭沒說話,許嵐又道:“你要是真覺得不舒服,那我就再陪你打盤游戲好了,我這回一定不嘲笑你水平low……”
許嵐正說著話,張元影卻突然沖出座位,對著外頭走進的人就是狠狠一拳,“雷宏宇,你他.媽還有良心嘛?!你做這些事你難道就不覺得自己喪心病狂嘛?!”
“你自己好好想想,從我們幾個認識起,雖說翰哥平時喜歡拿我們?nèi)鰵猓伤囊换厥钦嬲蛄R過我們?!”
雷宏宇不躲不閃的一一受著,聽張元影繼續(xù)罵:“你以為你以前活得很偉大很有尊嚴嘛?那我告訴你,你大錯特錯了!你的所有尊嚴,都是建立在你出賣兄弟欺騙兄弟的基礎(chǔ)上!”
“雖然我自認為我張元影不是什么好東西,更算不上什么好學(xué)生,可我至少不會做出這種出賣兄弟的事情,更不會把什么自尊尊嚴時刻掛在嘴邊!”
雷宏宇聽著肩膀輕輕抖了下。
張元影說得沒錯,那回他向蔣念念索要號碼,因方式幼稚而被蔣念念笑話時,他確實覺得自己受了莫大侮辱,這才不管男女,都想沖上去揍她,讓她閉嘴。
可如今想來,他所有努力維護與在意的自尊與驕傲,不過是他自欺欺人,以讓自己好過點的東西,他越是在意他人對自己的評價,他就越是清楚記得,他當(dāng)年是怎么從劉建新手里接過錢,再怎么將顧翰信息一個轉(zhuǎn)身就發(fā)給劉建新。
張元影個子不如雷宏宇高大,力量也不比雷宏宇,可因著雷宏宇的有意退讓,張元影已經(jīng)實打?qū)嵶崃怂脦兹耍瑳]一會兒,雷宏宇不見白皙的臉上便見了顏色。
“夠了,張元影,你讓他出去,”顧翰慢慢抬起頭,“要再打下去,該進派出所的就換成我們了。”
張元影揪著雷宏宇衣領(lǐng),十分不滿道:“翰哥!我們不能就這樣便宜了他!你想想他以前做的那些……”
“翰哥……”
雷宏宇攢著拳頭,啞著聲道:“我這次來,不是想求你原諒我,也不是想把我以前做過的事都通通抹掉,我…我就是想,再跟翰哥你解釋解釋,雖然我是抱有目的而跟你當(dāng)?shù)男值埽沙宋宜较伦龅哪切┦拢艺娴氖悄媚惝?dāng)我親兄弟看。”
顧翰眼眶一紅,雷宏宇聲音越發(fā)沙啞得厲害,“我知道我對不住你,可是翰哥,如果當(dāng)初我不接受劉建新的條件,那我媽她……她就活不下去了啊……我們家當(dāng)時欠了一屁.股債,可就算是這樣,我爸媽他們都還要送我這個混賬兒子去學(xué)校念書,可我當(dāng)時根本就讀不進了。”
“我既輟不了學(xué),也賺不到半分錢。”
說著,雷宏宇的笑容里漸漸帶了點苦澀,他閉垂下頭道,“翰哥,你是知道我家條件的,我們家里頭不比你們家富裕,我媽她當(dāng)初那個病,如果不及時動手術(shù),那是會…是會死人的啊……”
“那你當(dāng)初為什么不跟我說?!”顧翰看著面前垂首而立的人,不由得動怒,“兄弟一場,如果我當(dāng)初一早就知道你家的情況,那我就算偷我老子錢,我也會幫你偷來送到你手上!”
聽著后面一句,雷宏宇肩膀止不住的顫抖,好久后,他才低著聲開口,“我當(dāng)初有想過向你借錢的,可我們當(dāng)時也熟悉了,關(guān)系正在慢慢變好,你平時肯請我吃飯就已經(jīng)讓我覺得十分羞愧,如果我再向你借錢,我擔(dān)心你會覺得我是因為你的錢才跟你當(dāng)兄弟,所以后來,在劉建新主動找上我時,我才會答應(yīng)。”
“翰哥,我知道我現(xiàn)在哪怕說再多,你也很難再相信我,也有可能,從今天以后,我們就再也回不到過去的兄弟關(guān)系,可我還是想趁今天這個機會,完完整整把我想的說出來。”
雷宏宇慢慢抬起頭來,看著顧翰道:“翰哥,當(dāng)初劉建新找上我的時候,他只說是讓我把你日常的一些行為告訴他,我當(dāng)時也想不到劉建新做這個的原因,想著不會出什么事,便答應(yīng)了他。”
“你滾蛋!”顧翰氣得將手頭筷子朝他扔去,“你難道覺得整天活在他人的監(jiān)視下是件很值得高興的事嗎?!”
雷宏宇不躲不閃的挨了筷子一擊,卻還是固執(zhí)道:“劉建新不是什么都監(jiān)視你,他只是對翰哥你的學(xué)習(xí)成績,在老師和同學(xué)以及父母眼里的評價比較關(guān)心。所以時間一久,我也明白劉建新的用意了,他再想向我要翰哥你其他信息時,我就把能瞞的都給瞞了。”
“那你就不會把事情告訴我嘛?!為什么還要跟劉建新繼續(xù)保持聯(lián)系?!”
“我有想過告訴翰哥你的,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我每天都在想著該如何把事情告訴你,可每次臨到嘴邊,我就又再也說不出,加上劉建新當(dāng)時已經(jīng)不大關(guān)注翰哥你了,我也覺得沒有必要再告訴你。”
說著,雷宏宇又朝顧時生所在方向鞠了一躬,“生哥,我也對不住你。”
一行人紛紛沉默下來,瞧著不斷朝顧時生和顧翰鞠躬的雷宏宇,無論是當(dāng)事人也好,旁觀者也罷,誰都再說不出話來,罵不了人,也勸不了和。
百善孝為先,哪怕雷宏宇選擇的方式有誤,可他到底保住了他母親的命,一條鮮活而來不了第二次的生命。
要說他最大的錯,不過是在不懂事的年紀時,在友情和親情間,率先選擇了親情罷了,鬧成今日的僵局,便是他為從前的選擇而付出的代價。
蔣念念望向顧時生,指望著他能出來為事情做個結(jié)尾,顧時生對著她緩緩搖了搖頭,苦笑著道:“這件事情,最后還是要看顧翰的選擇。”
倘若他是顧翰,他也很難做到立馬原諒雷宏宇,即便對方有再多的言不由衷,但欺騙就是欺騙,事實無法改變。
可倘若以局外人的身份來看,哪怕雷宏宇曾經(jīng)將消息泄露給劉建新,可假如把劉建新比喻成一顆枝繁葉茂的大樹,那雷宏宇不過就是大樹上的一片微不足道的小樹葉,一片樹葉可以為大樹增添一抹盛景,卻無法撼動大樹深埋在地底里的根。
雷宏宇做錯了事,卻又不是絕對的錯。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顧時生自然希望顧翰能原諒雷宏宇,因為依雷宏宇的脾性,這事過后,不僅雷宏宇本人會發(fā)生些許改變,就連著對顧翰的那份愧疚,都足以讓雷宏宇將來把顧翰放在頂頂重要的位置,這份愧疚與感激,更足以讓雷宏宇為顧翰做任何事。
此事過后,顧翰要么與雷宏宇形同陌路,要么便形成更堅固的友誼。
一時間,一桌子的人都在等著最后一個決斷,顧翰心里隱隱有了個不確定的想法,想著,他慢慢把目光望向顧時生,期待顧時生能幫幫他,顧時生對他肯定的點了點頭。
得了來自自家親哥的支持,好久后,久到雷宏宇都慢慢轉(zhuǎn)過身,朝門外走去時,顧翰才勉強出聲,“行了行了過來吃飯吧,一個大男人娘吧唧唧的,你要是能在上晚自習(xí)前把這箱啤酒喝完,那我就暫時不跟你計較了。”
話音一落,雷宏宇愣了一愣,隨后立馬朝外熱情喊道:“老板,一箱啤酒哪夠,得來兩箱!”
說完,雷宏宇又連忙補充:“我請客!這酒錢飯錢都是我出!”
逗得一整個包廂的人頓時笑出聲,雷宏宇被眾人笑得有些尷尬,可埋在心里許久的疙瘩,終于在說出口后解開不少,便也大咧咧憨笑著,隨一幫人笑話了。
服務(wù)員很快扛來一箱啤酒,雷宏宇識趣的打開酒蓋,端著酒瓶,對著顧時生和顧翰就是一瓶下去,顧翰心里雖還裝著怨氣,但到底消散不少。
冷靜下來后,通過與顧時生的訴說,顧翰也隱約覺著,雖然雷宏宇變相出賣了自己,可如果劉建新當(dāng)初是讓另一個人來接近自己,那自己如今會變成什么樣,那人還會向雷宏宇一樣的暗中維護自己嗎?
更甚者,他同雷宏宇最初認識的時候,如果他能主動多問些雷宏宇的家里事,那他們也斷斷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
但這件事,顧翰與雷宏宇都沒再提起,雷宏宇因掛念著這事,一瓶瓶的將歉疚化作啤酒灌進肚里,最后還是顧翰嫌雷宏宇喝高了沒人背回去,才攔住了雷宏宇打開下一箱啤酒的行為。
一行人雖然還有說有笑,可心里到底還惦記著這事,尤其是還有好幾位同班同學(xué)向蔣念念打聽雷宏宇被警察抓的事,導(dǎo)致大多數(shù)人的晚自習(xí)也沒怎么上安穩(wěn)。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放學(xué),眾人才得了個清凈。
顧長華在得知真相的第一時間,便趕來了一中,帶著方秋靈一起等顧時生和顧翰回家。
蔣念念見過顧時生父母,于是她主動喊了顧長華和方秋靈一聲,瞧著方秋靈臉上的擔(dān)心,她跟顧時生告完別,便帶著許嵐自發(fā)往前走遠,把空間留給他們一家人。
可她不知道的是,蔣文平聽完劉建新的事以后,也緊趕慢趕來了他們在外面租的小公寓,想來安慰安慰她,由此一來,蔣家和顧家在外面租的小公寓,直到很晚才見熄燈。
臨走前,蔣文平與唐翠英皆是欲言又止的看著她,但最終卻什么也沒說,只說希望她以后能多幾個照顧她、對她好的人。
蔣念念有些不解,卻也沒再多問,于是翌日再見時,顧翰同雷宏宇相處模式雖然有些奇怪,可到底在慢慢變好,唯一不同的大概便是——雷宏宇不再總是板著臉了,整個人如撥云見霧般,變得開朗陽光許多。
顧時生雖然對劉建新實際操作上還存在著諸多疑問,例如劉建新活了大半輩子,何苦為一個小小職位而耿耿于懷,又或者,劉建新為何以前不與雷宏宇見面,偏偏這回才與雷宏宇見面。
最關(guān)鍵是,顧時生從來沒再他人面前說起過周澄等人跟蹤情況,就連蔣念念,他都怕她影響學(xué)習(xí),而沒有告訴他。
警察自然也發(fā)現(xiàn)了這些疑點,可眼看著期末考試步步逼近,蔣念念也開始進入到緊張的復(fù)習(xí)中,尤其是,她一想到楊雪對她學(xué)習(xí)上的鄙視,她便覺得整個人充滿動力!
可饒是如此,在顧時生每周日下午的私人輔導(dǎo)下,她仍是被教得焉了吧唧的。
“哥,我們再去外面買點吃的好不好?你看我們剛剛買的零食都吃光了!”
顧時生無動于衷,仍是鐵面無私的在她的試卷上,打了個更大的紅叉。
“……”
她覺得她還可以搶救一下,于是她雙手合十,變著法子哀求道:“哥,你想想啊,要是你花這么多時間在我身上,那你期末也會考差的!那這樣來,不僅是顧叔叔他們失望,就連你同學(xué)、你老師、你班主任,還有顧翰和陸學(xué)長他們也會失望的!”
他終于撩開眼簾,淡淡瞥她一眼:“還有誰會失望?”
她脫口而出道:“還有我啊,我也會失望的。”
許是他眼里的光芒太盛,她竟瞧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就因為她說她會失望,他就覺得十分高興??
蔣念念覺得自己有些無法理解來自學(xué)霸的奇怪腦回路,見顧時生還是堅持為自己講題,想了想,她便不再故意生事,開始老老實實聽他講。
兩人是在一家奶茶店內(nèi),考慮到要講題,兩人坐在同一個方向,她坐在里側(cè),顧時生坐在外側(cè)。
冬日里的暖陽穿過落地窗,斜斜揚揚落在他半邊側(cè)臉,襯得少年眉眼越發(fā)好看,耳邊回蕩著他低醇悅耳的聲音,她不由得盯著他入了神。
——直到顧時生拿筆蓋敲了下她額頭,她什么旖旎心思都沒了。
“哥,你這樣會找不到女朋友的!”
話一出口,蔣念念頓時有些尷尬起來,顧時生聽得好氣,索性直言道:“左右你人在這,也不怕找不到。”
蔣念念很想忽略掉他的話,可心跳還是不爭氣的快了起來,顧時生瞧著她耳后浮起的紅暈,不由輕笑了笑,也不再逼她,轉(zhuǎn)而將打完分的試卷放在她面前,“那我們繼續(xù)看這題,它主要是考……”
她再不敢盯著他臉看,便就著他講的題目,眼睛死死盯著試卷,目光一直在試卷和草稿本上游離。
試卷大半是她的筆跡,草稿本大半是他的筆跡,兩相對比下,她忽然覺得,就連他的字,也該死的好看。
好久后,窗外陽光依舊不減,他眼底笑意不變,她緩緩抬手遮住眼,幾不可聞的喃了聲:“哥,不是你說的,沒成年前,不能早戀的嘛…”
干嘛還總是來撩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