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對于云貞是哪邊的人張厚霖還有保留, 不敢輕易判斷, 待茍勇一死后, 他便篤定了她的身份。眼瞧著她在上海的名流中混得如魚得水,走哪兒便跟死神到哪兒一樣, 當(dāng)晚必定死人。
這日,她又盛裝前往金渝大飯店,還沒到宴會廳,便被人中途攔下。
“宋小姐。”
一張大胡子臉攔住了她的腳步, 跟在云貞身邊的人立馬就警惕了起來。
“熟人, 不必緊張。”云貞揮揮手, 笑著和大胡子往旁邊走去。
“可真巧,先生怎么也來了?”兩人在廊柱后面站定, 躲過人來人往的目光。
“我是專門來瞧宋小姐威風(fēng)的。”大胡子笑著說道。
“先生說笑了,我有何威風(fēng)的。”云貞淡定的道, “比起先生來,我不過是小魚小蝦罷了。”
“這幾日宋小姐赴了幾場約, 這上海城便死了多少個人, 還不夠威風(fēng)嗎。”大胡子語帶深意的說道。
果然瞞不過他!云貞既意料之中又覺得一種被人窺探的不舒服, 只有隨時在關(guān)注她的人才能察覺這樣的”巧合”,看來他一直沒有放棄在她身上做文章。
“我與你早有約定,井水不犯河水, 先生這個時候找來,是何意?”
真是個警惕鬼,隨時隨地都不忘兩人的立場。
張厚霖輕輕一笑, 身體前傾,靠近她道:“自然是來助你一臂之力。”
云貞狐疑,他只要不隨處張揚她的身份就阿彌陀佛了,還會來助她?
“周佛云要來上海,就在近日。”張厚霖又往前伸了幾分,呼吸落在了她的耳側(cè),她一時不備,竟也被這股不尋常的熱氣熏紅了耳根。
“什么時候?”身體的異樣遠抵不過她對這條消息的在意。
張厚霖在此時后撤了一步,十分自然地拉開了距離,坦蕩蕩的道:“這自然是機密。”
云貞先是一噎,而后難掩失望。
“先生這般的人也不能探聽到他的行程?”她還抱有一絲期待。
張厚霖?fù)u搖頭,但笑不語。
“可是要講條件?”云貞早已熟悉他的套路,往后一站,微微仰頭看向他。
她的表情太過渴望,雖然知道這份渴望與自己無關(guān),但這副在乎的樣子還是很讓他滿意的,起碼他達到了此行的目的。
“將他的行程透露給你可以,但你得幫我做一件事。”
云貞一喜,重新升起希望:“先生但說無妨,只要不是殺人放火□□擄掠之事,都成。”
張厚霖:“……”殺人放火他倒是做過,而且手法嫻熟,可后者……
“莫誤會,我只是表達這個意思罷了。”云貞察覺自己口誤,上前一步,急切地拽住他的手腕,“周佛云的消息于我至關(guān)重要,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商量。”
張厚霖不再兜圈子,道:“他身上有一東西,我想讓你幫我取來。”
“可以!”云貞爽快應(yīng)承,“他的命歸我,一切東西都歸你。”
張厚霖忍不住笑了起來,斜睨她:“聽起來他那些保鏢你全然不放在眼里?”
云貞這才知道自己放了大話出去,覆水難收,她硬著頭皮道:“只要你將他的行程告知于我,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成交。”
“成交。”
“鋤奸”名單上她已經(jīng)完成了十之八九,若添上周佛云這一筆,那她此行完全是超出預(yù)期值的。
張厚霖不負(fù)所望,兩天后便派人將周佛云的行程透露給了她,飛機降落的時間、地點,他下榻的酒店,將要會見的人物,一一在列。
“周佛云為人多疑狡詐,你那些方法恐怕不適用,早點兒想出新招數(shù),免得白費了我的情報。”咖啡館里,她站在吧臺面前,他斜著身子靠在旁邊,隨意地翻閱著手上的報紙。
云貞接過咖啡,捧著喝了一口,道:“不勞您費心,等著聽好信兒吧。”
說完,她一扭腰,帶著咖啡娉婷離去。
他看著她的背影,輕笑出聲。
“先生,您的咖啡好了。”服務(wù)員在后面提醒他。
張厚霖轉(zhuǎn)頭,服務(wù)員正笑意盈盈地捧著咖啡,他這才想起一個問題,他這樣看著這丫頭的背影多少次了?他好像也不是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啊。
正如張厚霖所說,云貞之前對付別人的招數(shù)恐怕對于周佛云這個老狐貍是沒有多大用處的。首先,他從不允許陌生人接近他,無論男女;其次,他從不輕易出現(xiàn)在那些社交場合,他很明白有多少人想在他頭上開窟窿。故而,云貞想要用之前的方法接近他是不可能的。
許柏雄書房。
剛剛處理完商會的事情,許柏雄便被自己這個“女兒”請到了書房。
“這是有何要事嗎?”許柏雄問道。這些日子接觸下來,他也稍微了解了這個宋云貞幾分,她并非是尋常女子,雖借了許齡這個身份,但很少要求他做什么事。
“這件事非得請您出馬不可了。”云貞鄭重地道,“此事關(guān)乎國運,關(guān)乎許多人的性命,請許先生慎重以待。”
“你只管說來。”許柏雄也嚴(yán)肅了起來,“我能幫的,絕不推辭。”
“周佛云來滬了,我想除掉他。”云貞并不繞彎子,本就是一條船上的人,再繞彎子就顯得刻意和矯情了。
“除掉他?”許柏雄還是頭一次聽人將殺人說得如此輕易的,他難掩驚訝,“他身邊防衛(wèi)重重,且聽說此人極為小心,你如何除掉他?”
“就是因為如此,才想請您幫忙。”云貞將茶杯托給許柏雄,道,“將您牽扯進這些事當(dāng)中確實不妥,但若有幾分殺了周佛云這漢奸,我就是配上小命也值。”
“我明白你們的信仰,也知道你們追求真理和平的決心,我并不反對。”許柏雄并非普通商人的眼界,他對云貞道,“可自汪賢一死,這周佛云便是南京的頭號人物,想殺他的人不少,死在他槍口下的人更是不少,你如何能有把握?”
“我勢單力薄,不足以接近他,所以此番想借您的名頭。”云貞懇切的道。
周佛云來滬不會是觀光旅游的,如今這亂世,最敬兩種人,一是有權(quán)二是有錢。許家在上海根基雄厚,許柏雄更是家喻戶曉的人物,周佛云自然不會放過拉攏這些人的機會。
“這次我們不主動安排局,只等著周佛云來請您。”云貞揣摩了一番,覺得周佛云會見許柏雄的概率沒有十成也有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