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一間淡藍(lán)色布局的書房里,發(fā)出噼里啪啦槍擊鍵盤的聲音。一眉清目秀的女孩子坐在電腦前,戴著防藍(lán)光眼鏡,面無表情的敲下一段段深奧難懂的代碼。
她眼神清亮而專注,等旁邊的預(yù)覽界面里的人物模型將怪物殺死。
她嘴角輕輕牽起一個淺淺微笑,放下鼠標(biāo),摘下放藍(lán)光眼鏡,揉了揉干涉的眼角,拿起電腦左側(cè)的手機一看,竟然兩點多了。
周小嬋頭昏腦漲,正想洗洗睡覺,誰知這時手機發(fā)出叮咚一聲。
出于習(xí)慣,她低頭一看,結(jié)果看到亮起來的屏幕最頂端出現(xiàn)一行字——佛系男主修仙指南大結(jié)局更新了。
這幾個字乍一映入眼簾,周小嬋有些疲憊的精神立馬亢奮了起來。
追了整整半年的X點大長篇修真小說終于到大結(jié)局了。
她滿懷激動地點開,目不轉(zhuǎn)睛地、珍惜無比地讀著所剩不多的幾個字。
當(dāng)看到佛子云淵終于接納了那些苦苦守候他的女子們,周小嬋臉上流露出滿足的微笑,不過沒過幾秒,她立馬瞪大了眼睛,用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死死地瞪著手機上的一行黑字。
“一群或明媚、或嬌柔的女子趴在地上嚶嚶的哭泣著,用癡癡的眼神凝視著佛子云淵,然而他卻面帶云淡風(fēng)輕的微笑,將她們的心頭血剜出來,一點點地涂在絕域的上古佛陣上,將里面的艷魔放了出來。”
看到這里,向來心平氣和的周小嬋忍不住罵了句:“臥槽,作者這是要報復(fù)社會呀。”
說好的X點升級文里的一股清流,男主佛系禁欲,從不撩妹子,但卻惹得妹子不禁主動投懷送抱,死纏爛打…
周小嬋雖然心里有點梗,但是這篇文整體還不錯,陪伴她渡過了四個月的孤獨編程生活,因而她十分慷慨地打賞了作者,并留下五星好評道:“作者寫得很棒,好喜歡,送你霸王花100,希望作者再接再厲。”
周小嬋乃是一名游戲編程人員,收入可觀,她寫完這段,大手一揮,就支付了1000塊。
1000塊的打賞出去,她的讀者號很快就排在了榜首,并且立刻到了作者回復(fù):謝謝大佬寵愛,下一本佛系黑心男主凈化日常,望繼續(xù)關(guān)照。
“嗯,會的。太晚了,作者君早點休息,注意身體。” 周小嬋回完這句話,便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
此時手機上的時間已經(jīng)是夜里四點了,周小嬋從椅子上起來,心口忽然咚咚地激烈跳動了起來,像是要蹦出胸腔,后腦勺也一陣陣地抽疼。
都說十個程序員,有九個會猝死在電腦前。
“砰——”地一聲響起,在周小嬋毫無知覺跌倒的最后一秒,想到的就是這么一句不妙的話。
……
巫溪村,這里北面巫山,東臨霍山,乃是一個十分偏遠(yuǎn)的小山坳。當(dāng)周小嬋再次睜開眼時,正躺在村里唯一條通往外面的狹窄小道邊上。
她頭腦昏沉,看著周圍的青山綠樹,怔了一下,還以為是在做夢,等一陣?yán)滹L(fēng)吹來,她吸了一口涼氣,肺腑忽然刺痛不已,不禁激烈咳嗽了起來。
“咳咳—” 地聲音從喉嚨發(fā)出來,這聲音細(xì)微、弱小、稚嫩,周小嬋聽入耳朵里之后,才覺察到怪異之處。
這根本不是她的聲音!她驚得想要翻身而起,卻發(fā)現(xiàn)根本做不到。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是夢魘了?周小嬋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她的手腳全都縮水,變得如同嬰兒一般的細(xì)小。
“哇…”周小嬋將小手伸到嘴巴里,狠狠咬了一下,卻因為沒有牙齒,反而因為太過用力,將嫩嫩的小嘴咯了一下,疼得忍不住哇地叫了一聲。
有清晰的痛感,這說明不是在做夢。周小嬋渾身的血液忽然一下子涼了。
她總是不在乎母親的勸說,時常對著電腦熬夜,瘋狂加班,如今她變成嬰兒,那她定然是猝死了。
“死”這個字實在太可怕了,周小嬋才二十五歲,事業(yè)剛處在上升期,她的人生才走不到三分之一,她還有一個辛辛苦苦將她養(yǎng)大的母親沒有報答……
心中有著太多的愿望還沒實現(xiàn),周小嬋禁不住打擊,忍不住悲從心來,嗚哇地大哭了起來。
“哇哇——”地嬰兒啼哭聲在路邊響起,寥寥有幾個村民經(jīng)過,他們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腳步停留了一下,便搖了搖頭走開。
“自己家的娃兒都養(yǎng)不活,誰還管這丟棄的孩子。”
周小嬋哭完之后,愣愣地看著那些走過的人,他們一個個穿這古裝,扎著長發(fā),分明不是現(xiàn)代人的裝扮。
難道她是被貧窮大山里扔棄的孩子?還給扔到景區(qū)了?周小嬋心中疑惑重重,等到肚子發(fā)出咕咕的叫聲、等到日落、月出,也沒有答案。
夜晚,四周漆黑無比,周小嬋聽著狼嚎的叫聲,害怕得瑟瑟發(fā)抖。
“什么無良父母,竟然把孩子丟在這種偏僻的地方,也不怕被豺狼虎豹給吃了。”周小嬋在心里將孩子的父母數(shù)落了一通,心里的懼怕才消散了一點。
只是有時候人喝了涼水都會塞牙。
周小嬋又餓又困,正混混欲睡,天空中忽然電閃雷鳴,四周的樹木也被吹得咵咵作響。
很快,一場大雨傾盆而落,淅淅瀝瀝地淋了下來,生生把陷入昏迷的周小嬋砸醒了。
“算了,死就死吧,親生父母不要,以后活在世上也是受罪。”
就在周小嬋怏怏地閉上眼睛時,不遠(yuǎn)處傳來了細(xì)碎的腳步聲,一個穿著短打的大漢冒著風(fēng)雨而來,嘴里喘著呼哧呼哧地?zé)釟猓T谥苄仁竭h(yuǎn)的地方。
他望著那暗紅色的襁褓,不由松了口氣,緊皺的眉頭也稍稍舒展,流露出如釋重負(fù)的笑意。
“唉!可憐的娃”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快步走上去,將周小嬋從地上抱起,急急忙忙地奔向了家里。
這大漢姓周,名叫周大福,他與妻子林氏去鎮(zhèn)里趕集,看見了這孩子,動了惻隱之心,但還未有所動作,便被妻子踩了一腳,制止了。
直到夜里風(fēng)雨交加,他被打雷聲驚醒,想到那孩子,終究還是忍不住心軟,在妻子的咒罵中,冒著大雨,跑到山路邊,將這孩子撿了回來。
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又是忍饑挨餓、又是日曬雨淋,縱使身體里住著的是一個成人的靈魂,還是發(fā)起了燒。
周大福瞅著嬰兒臉上的酡紅,不停地拿熱毛巾擦她的額頭,并緊張地對妻子林氏道:“春…春花,你…你幫我照…照顧一下這女娃兒,我去請村里的葉大夫,讓他過來給這娃瞧…瞧。”
周大夫知道自己多管閑事,惹了媳婦不喜,因而面對著林春花,神色更加怯懦。
林春花手里拿著那包裹孩子的布料,那柔軟的觸感、那火鮮鮮的顏色,是她這輩子都沒見過的上好布料。
她正貪婪地?fù)崦胫@些布料可以做成絹花拿去賣,然后給自己換身新衣服,便不由高興得笑出聲來,等聽了周大福的話,她的笑臉剎那間陰沉下來。
“瞧什么瞧,你這個爛好心的死鬼、沒用的結(jié)巴,一年到頭連給我添身新衣服的錢都掙不回來,還好意思撿個丫頭片子回來。”
林春花冷漠地望著周小嬋,指著周大福的鼻子呵斥道:“這賠錢貨還是個病秧子,要是把病氣過給自家孩子怎么辦?趁村里的人還沒發(fā)現(xiàn),你快把她給我扔了去。”
周大福向來對林春花言聽計從,但是此刻聽了林春花的話,卻悶不吭聲地將人抱起來,向著門外走。
此時,大雨已經(jīng)停了下來,只是天色尚晚,周大福一腳深一腳淺,踩著鄉(xiāng)間泥濘的道路,來到葉大夫家門口,然后砰砰敲響了他家的木門。
“這么晚了,誰呀?”葉大夫半披著一件衣服出來,臉色不愉地開了門,見來人是老實厚道的周大福,且他懷里還抱著一個孩子,于是臉色便緩和了些道:“外面天冷,有什么事,進(jìn)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