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水出期末成績那天,剛好沈岐偉從部隊里回來。
他穿著一身常服,從他車里下來的還有警衛(wèi)員反差萌大哥。
當天晚上,自然是一頓熱鬧家宴。
吃完飯后,幾人坐在客廳沙發(fā)上聊天。
雖說是聊天,但主要還是沈岐偉問畫水和沈放的近況。
畫水是有問必答的,人長得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回答問題時眉眼認真專注,唇角始終翹起,牽起唇邊淡淡梨渦。
小姑娘人乖、成績好,雖然是從小城鎮(zhèn)過來的,但這次的期末考試考了年級第一,著實不錯。
沈岐偉自然是滿意的。
不過在面對沈放的時候,沈岐偉是哪哪都不滿意。
從坐姿開始數(shù)落,連沈放拿著手機聊個天也都數(shù)落一番,即便他這次期末考試是專業(yè)第一,沈岐偉也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開心的神色出來。
沈放被數(shù)落的不耐煩了。
到底是少爺脾氣,把手機放進兜里,起身就要走。
沈岐偉厲聲叫住:“你去哪兒?”
沈放吊兒郎當?shù)卣f:“既然您怎么看我都看不順眼,那我就不入您的眼,成不?”
沈岐偉瞪他,“你給我坐下!”
“您非讓我坐下做什么?”沈放也不太理解,反正他無論做什么,沈岐偉也看不順眼他,那他走還不行嗎?
沈岐偉說:“你給我坐下!”
沈放無奈地又倒回位置上去。
“給我坐好了。”看著沈放的坐姿,沒骨頭似的,懶懶散散地坐在那兒,沈岐偉又是不滿。
沈放擰了擰眉。
他拍了拍褲腳,繼而,調(diào)整了個特正兒八經(jīng)的坐姿出來。
沈放穿著灰色的家居服,眉眼是遺傳自秦沁的,但那臉的輪廓和唇鼻是遺傳自沈岐偉的。
他的臉輪廓清冷俊逸,從側(cè)面看上去,線條流暢,如工筆畫出來一般。
此刻這樣坐著,不說話,那混不吝的氣息便少了大半。
沈岐偉滿意了。
他轉(zhuǎn)過頭,又和秦沁說話了。
等到秦沁那邊說完,又有電話找他。
忙了大半天終于結(jié)束,回來的時候看到沈放一本正經(jīng)地坐在沙發(fā)上,有絲不解:“你坐這兒做什么?不回屋?”
沈放仰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兩米遠的沈首長。
他一時之間甚至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
笑了下,又笑了下。
伸手按了按后頸,站起來,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唇角一勾,扯出個散漫笑意:“行,我回屋了。”
·
窗外大雪簌簌飄落,遠處青山已披上千堆雪。
天色稀薄,陽光暗淡。
眨眼便是過年。
大年三十是秦沁、沈放和畫水三個人過的。
沈岐偉不在家,他被邀請去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了。
也是那個時候,畫水才意識到,沈岐偉的官到底有多大。
晚餐的時候,格外的安靜。
這片是不允許燃放煙花的,室外太冷,平時出來玩樂的孩子們此刻都窩在家里,外面萬籟闃寂,只聞冬風(fēng)。
沈放嫌安靜,走到客廳打開電視機。
這個時候的電視上,都是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
一片熱鬧祥和。
屋子里也算是多了點聲音,沒那么清冷了。
吃到一半的時候,沈放便要出門。
秦沁問他:“去哪兒,回來還愛我嗎?”
“…… ”沈放抬眸看了秦沁一眼,他沒情緒地淡笑一下,“媽,您能別總問這種問題嗎?”
秦沁美眸怒瞪他:“我這可不是為了拉近我們母子之間的距離嗎?這可是網(wǎng)絡(luò)金句!去哪兒,和誰去,去干什么,什么時候回來,回來之后還愛我嗎……你們小年輕不都愛這么玩兒嗎?”
沈放垂了垂眸,他赫笑一聲:“那估計是我老了。”
“…… ”
秦沁往他兜里塞了個紅包,又從抽屜里拿了條黑色的圍巾給他圍上,聲音如玄關(guān)處的昏黃燈光一般溫柔:“外面冷,別凍著。”
圍巾繞著沈放的脖子圍了三圈,把他的口鼻都攏住。
他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眼尾上挑,滑出一個浮浪的笑意,聲音悶悶的:“我去找梁三哥,他今兒個心情不太好,我和大哥二哥過去找他。”
秦沁拍了拍他的肩,也沒再過問什么,說:“那你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畫水光著腳站在秦沁的身邊,她也說:“沈放哥哥,你要注意安全,嗯……早點回家。”
沈放藏在圍巾下的唇角一勾,他說:“想要什么東西,我給你帶回來。”
畫水眼里閃過一道光來。
但那光稍縱即逝,猶如天邊煙火。
她垂了垂眸,廊燈打在她鴉羽似的睫毛上,在她的眼瞼處投下細細密密的陰影來,她的聲音很輕:“我沒有想要的東西。”
沈放抿了抿唇,他直覺她是有想要的東西的,但她不說。
他原本還想再追問幾句,其實再問兩三句就行,畫水這人瞞不住事兒,尤其是在他的面前,更是不會說謊。
但梁亦封的電話突然響起,沈放蹙了蹙眉,連忙接起:“三哥,你們都到了?行,我馬上過來,開車很快……”
沈放邊接電話,邊往外走,關(guān)門前,他順著門縫往室內(nèi)看了一眼。
畫水穿著干凈簡單的衣服站在廊燈下。
紅色針織衫與格子半身裙,少女的身形姣好,皮膚白皙,臉頰粉嫩,鹿眼清晰而又干凈。
那雙眼睛在廊燈的映照下,泛著溫柔秋波,如同裝了一整個秋日的溫柔。
沈放腳步一滯。
耳邊梁亦封冰冷的聲音響起:“再過半小時我要是看不到你的人,你就別來了。”
“哎——”沈放的聲音被同樣冰冷的電話掛斷聲一同響起。
他來不及多想,也來不及猶豫,在雪夜中開車離去。
到了酒店之后,他到了樓上包廂,一打開門,就看到包廂里已經(jīng)有一堆空酒杯。
沈放踢了下滑到腳邊的酒杯,空酒杯翻滾的聲音清脆,在室內(nèi)響起。
注意到有人來了,包廂里的幾個人抬頭看了過來。
陸程安先開口說話:“沈大少爺,你可真讓我們一陣好等啊?”
沈放嗤笑了聲,他在沙發(fā)上坐下,“我總得和家里人吃完年夜飯不是?”
陸程安失笑地搖了搖頭。
另一邊的季洛甫和梁亦封始終沒有說話,兩個人低頭喝著悶酒。燈光晦澀,看不清二人的神情,但只看到酒瓶一瓶接一瓶,空瓶在腳底堆積得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