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采依牽著柯均書的手正慢慢地往家走去,迎面卻碰上了三叔柯義業(yè)和趙三娘。他們一個扛著鋤頭,一個挑著扁擔,看樣子是剛剛從田地里回來。
分家的時候,柯采依年紀還小,對這個三叔印象不深,她爹死后與他就更少有來往,說實話還沒有趙三娘來她家的次數(shù)多。以前不來往,柯采依就當沒有這個三叔的存在,可現(xiàn)如今迎面碰上了,她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開口喊了聲:“三叔。”她自動無視旁邊趙三娘刀子似的目光。
柯義業(yè)瞧著這個許久未見的侄女,皺著眉,神色有點不自然地點了點頭。
趙三娘看了看柯采依來的方向,陰陽怪氣道:“喲,聽說你把弟弟送去呂老頭那讀書了?這是從他家回來?”她本來還一直不大相信這回事,可是看著她過來的方向,擺明了是從呂家出來。
柯義業(yè)接著她的話道:“你真打算要供書哥兒讀書?”
柯采依摟緊柯均書,淡淡道:“這是我爹的遺愿,他一直希望書哥兒將來可以做個讀書人。”
她話音未落,趙三娘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哂笑道:“讀書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天生就是一輩子泥腿子的命,再讀多少書也掩蓋不住身上的泥腥味,我勸你啊還是不要浪費那個錢才好。”
“泥腥味就泥腥味唄,為什么要蓋住?這又不是什么丟臉的事。”柯采依挑起唇角,瞥了她一眼,“咱們□□爺當年還是農(nóng)夫出身呢,不照樣榮華富貴、稱王稱帝。”這還是她上回在書肆翻到的。
“啊呸。”趙三娘往地上啐了一口 ,“你什么東西,敢和□□爺相比。”
柯采依懶洋洋開口:“我什么東西是不知道,總比有些人都不是個東西好。”
“你怎么跟三嬸說話呢。”一直沉默的柯義業(yè)終于開口斥了她一句,轉(zhuǎn)頭又對著趙三娘道,“你也少說兩句。”
柯義業(yè)看了看柯均書那張頗似柯義根的臉,以前和二哥因分家鬧得有點不睦,如今父母兄長皆不在人世,突然生起感慨來,對柯采依問道:“你送書哥兒讀書是好事,但這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哪來的銀錢?”
柯采依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地面:“這就不用三叔操心了。”
“他爹,你這個侄女如今是闊了。”趙三娘一開口就是怪聲怪氣,“做買賣不知道賺了多少錢,就是不知道拿來孝敬孝敬長輩。”
柯采依冷聲回了一句:“因為長輩也沒個長輩樣啊。”
“你...”趙三娘提高了聲音,“信不信我明兒就去宗祠那告你個不孝之罪?”
柯采依毫不在意道:“有本事你就去,正好把我們以前分家分田地那些事一起拿出來再說道說道,看看到底誰有理。”
“行了,別吵了。”柯義業(yè)不耐煩地喊道,“天快黑了,你帶著弟弟快回去吧。”
看著柯采依的身影,趙三娘憋著一股氣,沖著她男人道:“我也要把陽哥兒送去讀書,我兒子難道不比那個沒爹沒娘的聰明。”
“讀個屁書,哪來的錢?你知道讀書要花多少銀子嗎?”柯義業(yè)瞪了自己婆娘一眼,惱怒道,“自己兒子什么樣你還不知道,成日里不是吃睡就是鬧,你這個做娘的能把他教好就謝天謝地了,還想讀書?”
趙三娘沒好氣道:“有你這么說自己兒子的嗎?”
“我說的哪句不是實話。再說你想送,呂老頭會收嗎?”柯義業(yè)挑起扁擔往前走,有點輕蔑地說道,“我看那妮子也是一時興起,指不定能讀個幾天呢。”
趙三娘一時語塞,她就是不服氣。
一轉(zhuǎn)眼就到了柯采依食檔開張的日子,她一大早先將柯均書送去呂老頭那上課。自己則雇了周大爺?shù)呐\嚕霞沂财魑铮瑤е芮裳竞涂虏缮彸弥烀擅闪邻s去了縣城。
柯采依租下的攤位早被她收拾地干干凈凈,攤子前還架起了一個定做的木頭招牌,上面寫著“柯記酸辣粉”五個大字。
柯采依先和周巧丫一起將桌椅擺好,接著她將兩口大鍋刷洗干凈,燒起火來。這個東市是個成熟的市場,里面不僅有各類攤檔,而且還有為這些攤檔服務(wù)的,比如就有人專門為食檔提供水和柴火,花不了幾個錢,卻節(jié)省了攤主們不少的麻煩。
兩口大鍋一口下豬大骨熬著湯,另一口則用來炒澆頭。柯采依暫時準備了兩種澆頭,一種是純?nèi)饽差^,她選取了七分肥三分瘦的豬肉細細剁成肉餡,下油鍋爆香,待到將肥肉里的油逼出后,加一點料酒、醬油和鹽翻炒,最后添點水燜一會兒就可出鍋。還有一種就是肥腸澆頭,這里的人一般不愛吃豬下水,尤其是聞著臭氣熏天的豬大腸更是登不了大雅之堂。所以當周巧丫看到柯采依從殺豬匠那里買了兩幅豬大腸后,一度感到十分不解。
真是暴殄天物,只要品嘗過肥腸欲罷不能的滋味怎么能忘得了呢?
肥腸要做得好,關(guān)鍵是清洗干凈,沒有異味。柯采依在家的時候就將豬大腸用鹽、面粉和醋再三清洗過了,現(xiàn)在只需下鍋。她先將肥腸下入鍋中,加入蔥姜和料酒煮至酥軟,撈起切段。鍋里再下蔥姜和豆瓣醬爆香,接著倒入肥腸,再加一些青椒翻炒片刻,爆炒肥腸就可以出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