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嫂素來便知趙三娘愛嚼舌根,卻沒料到她在這種場合也不消停,要不是她相公和柯義業(yè)有些交情,她真不想請這個女人來吃席。
當初她決定要請柯采依來做宴席的時候,自然將她的情況打聽地一清二楚。在她看來,柯采依爹娘早逝,一個人不僅要拉扯年幼的弟弟妹妹,還能去城里做買賣,便打心底里佩服這個小姑娘。至于什么晦氣不晦氣的,她素來不信這個。
看在趙三娘好歹是客的份上,張嫂壓下心里的怒氣,冷聲道:“嬸子,采依好歹也是你的侄女吧,哪有嬸子這樣說自己侄女的。”
趙三娘訕訕說道:“我這還不是為你考慮嘛。張廣兄弟在外面跑船風里來雨里去這么些年,才攢下這么一棟新房子,那上梁可是萬萬馬虎不得。這做菜的廚子自然也要挑好的啊,要不然被晦氣沖撞了就不好了。”
張嫂皺了皺眉,正色道:“多謝嬸子還替我家考慮,不過我和我相公一向不信這些神神叨叨的,靠自己的雙手掙來的東西,沒有什么東西能沖撞得了。采依是我特地請來做菜的,我自然相信她的本事。”
說得好!柯采依差點忍不住給張嫂鼓掌,在這個時代,能說出這種話的女子真是難能可貴。
趙三娘張嘴似乎還想辯駁,張嫂不想把場面弄得難看,忙打圓場道:“兩位嬸子還是趕緊去前院坐著吧,宴席快要開始了。”
她們這才甩了甩袖子,瞪了柯采依一眼,摔簾子出去了。
“采依,她們的話你別放心上。”張嫂怕她小小年紀,心里會受不住。
柯采依咧嘴笑道:“嫂子,我一點都不會在意的,你快去前面招待客人吧,馬上就可以上菜了。”
正午時分,賓客們都已經(jīng)落座了,開席了。
柯采依一邊手里忙個不停,一邊不慌不忙地對著英嫂和張小妹囑咐道:“差不多可以上菜了,先上冷盤再上熱菜,麻辣雞絲、蒜泥白肉和羅漢腐皮卷我都已經(jīng)裝好盤了,直接端上就可以。”
“好勒。”
英嫂和張小妹上完冷盤后,又依次回到廚房將熱菜端上桌,邊上邊高聲報著菜名。
“煙筍燒鴨一道。”
“粢毛肉圓來了。”
......
“八寶豆腐一道。”
那廂隨著菜一道一道端上桌,外面不停傳來杯盞碰撞的喧鬧聲,這邊柯采依心無旁騖地做著魚羊一鍋鮮最后的工序。她將幾條巴掌大的鯽魚下鍋微微煎至兩面金黃。羊肉煨了一個多時辰,早就軟爛地入口即化,取出一大碗濃香撲鼻的羊肉湯,倒入鍋里燉鯽魚。另外再將白蘿卜滾刀切塊,和鯽魚一起燉上片刻。鯽魚非常鮮嫩,稍微翻滾幾下肉便熟透了,吸飽了湯汁的白蘿卜也逐漸變得透明。這時再將燉好的羊肉和魚湯混在一起,撒上一把細碎的蔥花,就可以上桌了。
桌上擺著八個大湯盆,柯采依依次將魚羊一鍋鮮倒入湯盆中。這時張嫂喜滋滋地跑了進來:“采依你的廚藝真是絕了,你咋會這么多花樣?剛剛里正還夸來著。”
柯采依聞言也十分歡喜,說道:“大家吃的開心就好。嫂子,除了這道一鍋鮮,還有一道點心就完成了。這道菜也可以端上去了。”
張嫂忙接手道:“我來端我來端。”魚羊一鍋鮮一端出去,外面的喧鬧聲似乎更大了。
柯采依將端盤上菜的活交給幫工,又忙不停地去將冒著滾滾熱氣的蒸籠取下,里面蒸著最后一道菜四喜餃子。四喜餃子不像普通的餃子形狀是包起來的,而是猶如四個張開的喇叭,喇叭里填入火腿、蝦仁、蛋黃和青豆,紅白黃綠四個顏色好看極了。
等到英嫂將最后一盤四喜餃子端出去后,柯采依緊繃了一上午的神經(jīng)才徹底放松下來。她長舒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錘了錘略顯酸痛的肩膀,坐在灶臺邊的凳子上準備歇一歇。
“采依你怎么還在廚房,快點出去吃飯啊。”英嫂急吼吼地沖進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對這個小丫頭沒有一絲不滿意了,因為她還從未吃過這么好吃的席面。
“啊?我就在廚房隨便對付一下就好了吧。”
“那哪行啊,張娘子說了,你不僅是她請來的廚子,也是咱綿山村的鄉(xiāng)親,她都給你留好位置了。”她一把抓住柯采依的胳膊往外走,“快點,要不然那好菜要被他們吃光了。”英嫂急切的樣子,像是生怕晚了一步,就沒得吃了。
柯采依一上午幾乎都在后廚沒有出去,現(xiàn)在到了前院,發(fā)現(xiàn)桌上眾人推杯換盞,實在熱鬧得緊。今兒一共置辦了八桌,有兩桌放在堂屋里,坐的是里正和一些村里德高望重的長輩,其他鄰里鄉(xiāng)親坐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