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寶氣, 衣香鬢影。
二十五歲的青年, 側(cè)過臉,安靜地看向自己的養(yǎng)母倪薇。倪薇一直不滿意許容與和葉穗在一起, 這些年對此一直冷處理, 許容與一直在努力改變倪薇的想法。但就是許容與自己都沒想到,倪薇會主動問他和葉穗什么時候結(jié)婚。
許容與回答倪薇“我們沒有商量過結(jié)婚的事。我們還是希望能夠先征得爸爸媽媽的同意。”
倪薇嘲諷地勾了下唇。
問“她媽那邊什么態(tài)度”
葉一夢在葉穗大學(xué)時嫁了第四任老公, 張新明。但之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兩人又離了婚。之后葉一夢再未嫁人,卻也不怎么和葉穗聯(lián)系。這對母女如同陌路人一般, 葉穗在西南工作,葉一夢在養(yǎng)老院養(yǎng)老。在許容與的勸說下,葉穗逢年過節(jié)會去看看她媽媽, 帶點禮物。除此之外, 再沒什么了。
有些人的母女緣分,便是這么淡。
許容與對此不予置評。
倪薇問起, 許容與就答“去年伯母住院時我和葉穗去看過她一次,她沒說什么, 氣色倒是好了些。”
倪薇默然。
葉一夢也是個可憐的女人。失了丈夫, 和女兒不親, 幾次試圖自殺后, 被送去了養(yǎng)老院許家竟然要和這樣的親家結(jié)親
倪薇抬頭,看著許容與。她目光如錐, 一寸一寸地掃過青年英俊斯文的面孔。倪薇問“容與, 媽媽問你, 如果媽媽和爸爸繼續(xù)讓你相親,讓你挑選合適的媳婦,你會反抗么”
許容與早已不復(fù)少年時的青澀,對未來飽含許多不確定。此時的他在宴會中,和自己的母親一樣是客人,西裝革履,襯衫筆挺。垂目時,流光在他面上輕輕掃過。優(yōu)秀俊美的青年,吸引著宴會上女孩們的目光。
而他始終平靜“我不會反抗。我從來不反抗你們,我只是告訴對方我有女朋友。我的說法目前還沒有改的打算。”
倪薇同樣平靜“如果我不同意葉穗進家門,你就打算一直拖下去,不結(jié)婚”
許容與“嗯。”
倪薇沉默。
然后她輕聲“那你們就結(jié)婚吧。”
許容與驚訝地看向她。
他說“我以為媽媽討厭她。”
倪薇淡笑了下,優(yōu)雅從容,冷靜自持,眉目間沒有該年齡女性都有的老氣,然隨著歲月變遷,她也多了很多疲憊。倪薇是個嚴(yán)厲的母親,她回憶著“你大一那年春節(jié)時,偷偷把她帶到我們家玩,那時候我就很不喜歡這個姑娘了。我不喜歡她,是因為她不合規(guī)矩,她會把你帶走,讓你變成一個不受控制的壞孩子,讓你和我離心。這種叛逆的、散漫的、自由的靈魂,從那個時候,我就意識到如果我不能趕走她,你就會被她帶走。”
“我果然猜得沒錯。她出現(xiàn)后,你被帶得越來越不像你,越來越不聽話。我花費了那么大力氣把你培養(yǎng)成一個紳士,她輕而易舉就把你的魂勾走。我不甘心。”
“但是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們一直不分手。我給你介紹哪個優(yōu)秀的女孩,你都發(fā)展不出什么好結(jié)果。她不在的時候,你就和死水一樣,不高興也不難過,跟機器人一樣忙著工作。我去上海看你的時候容與,你才二十五,你租的房子,連四十平都沒有吧許奕總跟我和你爸爸說你并不開心,我們不以為然,但這些年我們才漸漸看到,你確實一直不開心。”
“容與,你是一個太難討好的孩子。你那么小的時候來到我們家,不管是給你玩具,還是讓你出去和小伙伴們玩,你都沒有高興起來過。那時候我不同意你收養(yǎng)你,并不是我真的多在乎錢財,而是看著你的眼睛我真的覺得你養(yǎng)不熟。太冷,太傲,太難討好。后來我接受了收養(yǎng)你,我都沒有想到,你其實也在努力地融進這個家。這些年,我和你爸爸也一直在反思,為什么你和你哥哥都不聽我們的話,是不是我們的教育真的哪里出了錯如果你確定只有葉穗能讓你高興點,你就娶她吧。”
“她永遠不會是我喜歡的兒媳,不會是我滿意的兒媳但是,就這樣吧。”
許容與站起來,向她彎身鞠躬“謝謝媽媽成全。”
許容與也沒有在倪薇面前幫葉穗說些好話,葉穗的性格是不為嚴(yán)峻的倪薇所喜的。倪薇肯接受,終歸到底也不過是對命運的妥協(xié)。她沒有狠心到要毀了兒子的一生,既然無法改變,就只能接受。
他心里對爸爸媽媽有些歉意,但想到夙愿成真,又有些欣悅。
而出了宴會,坐在車上。許容與手機沒電了,他向司機借了個手機,非常熟練地撥了一個號碼。那邊隔了很久,才慢吞吞地接了電話“喂,你好,哪位”
說話的女聲語速有些散漫,尾音卻上揚,帶著份兒勾魂攝魄的味道。通常男生聽她這一嗓子,魂都要被勾走了。
許容與卻很冷漠“是你男朋友。你又去酒吧喝酒了喝了多少”
那邊慢了一會兒,音樂聲和說話聲靜了點兒,大約是手機主人走到了安靜點的地方,對話才繼續(xù)下去。葉穗說“我也沒喝多少啊。就是項目做完大家有點累,我們約著去酒吧放松下。我還是很有分寸的。”
許容與“我看你醉得不輕。”
葉穗“不是,我還想說你呢。我說你太過分了吧你現(xiàn)在查崗都用別人手機給我打電話你把我當(dāng)犯人一樣看著啊”
“你看誰家男朋友像你這樣看女朋友看得這么緊啊”
許容與靜了下,原本想解釋是因為自己的手機沒電了,才用司機的手機給她打電話。但她這么咄咄逼人的口氣,他瞬間就沒心情解釋了。和葉穗交往時間久了,很多時候,有些東西就不那么在乎了。隨便她怎么想吧。
他冷靜的“你喝多了,天氣預(yù)報說明天天氣不好,你回去睡覺吧。”
葉穗“這夜生活才剛開始你就讓我去睡覺我不,我睡不著。我還要看帥氣的小男生跳鋼管舞呢。”
許容與怔了下,說“不是說好我陪你的時候你才去玩么”
葉穗“我沒玩我只是跟人來酒吧談合作談項目。”
許容與聲音冷下去了“你不要狡辯。你回去吧,睡不著的話就去看看書,你的一建到現(xiàn)在都沒有考過,你怎么還想玩”
他口中的一建,是一級注冊建筑師證,是建筑師證中的最高級別,可得國際承認。
葉穗聽他說這個就煩。
煩得簡直想抽煙了。
葉穗“許容與,你以為我是你么一年就能考過一年考不過我就應(yīng)該羞愧得不活了啊”
許容與怔了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希望你態(tài)度端正點,認真點”
葉穗“我很端正而且我不覺得一注就那么重要,一個設(shè)計師,常年工作累積的經(jīng)驗和處理現(xiàn)場問題的臨時反應(yīng),才是最寶貴的財富。我不認為一個證書能代表一切。我對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滿意,你不要總拿你那一套來要求我。不是你得第一,所有人就得跟著你一樣得第一”
許容與沉默。
他說“你在跟我發(fā)火因為我督促你學(xué)習(xí)”
葉穗“我不是”
她停頓了下,說“算了,不說了。”
許容與不悅道“葉穗,請你態(tài)度端正一點。遇到問題就要解釋,而不是一不如意就拒絕溝通,想要躲避。你”
葉穗同樣不高興“行了您老人家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再說,我們之間就完了”
“嘟嘟嘟”。
那邊直接掛了他的電話。
許容與愕然,然后沉下臉,面露不悅。他心中微怒,把自己找葉穗最開始的原因忘得一干二凈告訴她倪薇對他們的妥協(xié)。
而西南地區(qū)一個小縣的酒吧門口,葉穗煩得蹲在地上。清冷月光下,她的身影融在月中一般,又美又白。一個同來的女伴出來,拍了下她的肩,葉穗抬頭,眼角的淚痣,映得她眉眼幾分魅惑。
女伴“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葉穗郁悶地點了下頭。
她說“太掃興了。”
女伴咧嘴笑“葉穗,我還沒見過誰像你男朋友這樣,總是突如其來地查你的崗。不過他很帥,性格有點小瑕疵,也能忍受吧”
葉穗懶洋洋地抓了抓發(fā)“就有時候,覺得很煩。”
她抬臉看著月,奇怪道“我和他都認識七年了不知道是不是七年之癢,最近,我發(fā)現(xiàn)我對他越來越不耐煩了。就談戀愛吧,也談得沒啥滋味似的。自從我兩年都沒考下一建后,我們每次打電話都在吵這個有時候我都想”
她沉默了。
女伴卻替她說了下去“你想分手哦”
葉穗笑了笑,只說“打電話加劇了許容與的討厭程度呢。”
她拍了拍屁股,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一把勾住女伴的肩“算了,不想他了。他就是個掃興鬼。我們繼續(xù)浪我們的吧不想臭男人了”
臭男人許容與在貴賓候機室,正在準(zhǔn)備登機。他坐在沙發(fā)上,筆記本電腦放在面前玻璃茶幾上。候機室的短短十幾分鐘的等待時間,他也不忘抓緊時間辦公。安靜的候機室中,旁邊忽有一道人影落座。
女聲驚訝又欣喜,小聲和他打招呼“你是許容與,許學(xué)弟吧”
許學(xué)弟。
多久遠的稱呼。
許容與抬頭,看到是一位卷發(fā)紅唇的女士坐在他旁邊,女士扶了扶眼鏡,妝容衣著非常的知性。許容與禮貌對她頷首,但他眉心輕擰,快速在自家的大腦中翻找記憶,并沒有想起這個人是誰。
女士看到他的疏離,便主動笑著自我介紹“我是舒若河呀。你上大一的時候,我正在讀大四。當(dāng)時我向你和葉穗征求靈感素材,創(chuàng)作我的小說卻愛她。有印象了么”
許容與訝然。
然后禮貌道“原來是舒學(xué)姐。”
實則他和舒若河從來沒多熟過。和舒若河相交更好的,是葉穗。但是后來隨著舒若河的卻愛她已經(jīng)創(chuàng)作結(jié)束,舒若河畢業(yè)離校,葉穗和舒若河的來往也慢慢斷了。
沒想到多年后,會在機場相逢。
許容與矜淡客氣“學(xué)姐還在寫小說么”
舒若河莞爾“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稱得上一聲作家了,同時兼職編劇。這次就是去上海談一個劇本問題,沒想到遇到了你。”
許容與笑了下。
是職業(yè)上那種沒什么意義的禮貌笑。
他秀氣而清矍,衣著一絲不茍,拿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工作,顯然對舒若河也沒多少興趣。舒若河卻不以為然,因為這個學(xué)弟讀書時就是這樣不愛說話,并不是針對她。舒若河感興趣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心想這個學(xué)弟,相貌氣質(zhì),真的是從大學(xué)到現(xiàn)在,一貫得出眾。
不知多少女生跪倒在他的西服褲下啊。
而說起這個,舒若河就想到了另一個主人公,那個笑容甜美燦爛、大大咧咧隨和自由的漂亮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