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玉章不見兔子不撒鷹, 一聽見舒樂有路子捐官身, 立馬聞著味兒地爬了上來, 一張口就出了十萬兩白銀, 這個數(shù)字, 也是他前思后想才定下的。
十萬兩,對他喬家來說, 并不多,就是二十萬兩,也不是拿不出來, 但是這槍打出頭鳥, 他喬家一個外地來的,一出手就是二十萬兩,那其他幾家還要不要跟著下了?
做生意的,不怕得罪人,就怕得罪死了人, 他出手二十萬, 那京里的老字號, 是跟呢還是不跟?跟得話, 總不能比他還少得多吧?不跟, 這位可是兩位圣人眼面前的大紅人。
所以他安安穩(wěn)穩(wěn)出個十萬兩, 為家里求個避稅的官身名頭, 這買賣,劃算得很,就算說出去, 也是一買一賣,有個名頭。
出了塔塔喇府,他渾身通暢的上了自家馬車,心里盤算著,回家去了,還要好好敲打敲打自家弟弟,別只顧著吃喝玩樂,讀書上,還是要下點功夫,這次是交了好運走對了門路,下次就不一定了……
還有回去要娘多多注意弟弟飲食,常常大酒大肉不利養(yǎng)身,盡管他還年輕,可這養(yǎng)身可是從年輕就得注意……
馬車一路平平穩(wěn)穩(wěn)走過了內城大街,這邊都是青石板路,馬車走起來穩(wěn)穩(wěn)當當,喬家是商戶又是剛進京,如今住在外城,那邊路面就不如內城修得好了。
出了內城,一路就是搖搖晃晃。
搖晃了幾刻鐘,估摸著應該也快到家了,喬玉章想著家中的老老小小,卻沒想到轎夫突然一個急停,將他顯些晃出轎廂。
“發(fā)生何事?”喬玉章有些惱怒。
“這,這,老爺,有人攔轎子。”簾子外傳來轎夫為難的聲音。
自從掌了家,喬玉章就吩咐家里下人叫他‘老爺’,一是父親已去世,他掌家了就應該言明身份,二卻也是提醒自己,他是一家的‘老爺’,是一家之主。
切勿輕易動怒。
喬玉章按下心中的不虞,掀開了轎子的布簾。
只見一個衣著襤褸,蓬頭垢面,頭上還沾著草屑和頭皮的叫花子跪在地上,看到喬玉章掀開了簾子,立馬砰砰磕了幾個頭,道:
“喬老爺!喬老爺!小的總算等到您了!”
一聽這聲音,喬玉章就想起來了,原來是老家那邊的農戶,經常來鬧事,沒想到居然跟來了京城。
“喬老爺,今年大旱,小的一家一粒米都沒種出來,實在沒得法子交租子呀!喬老爺,您行行好,我給您磕頭了,求求您了,不要收了我們的地,能緩一年租子嗎?下一年,下一年我們一定交。”
那個叫花子又砰砰磕了幾個頭,他那又黑又枯瘦的手指抓在地上,指甲枯黃,手指縫里全是黑黢黢的臟東西,喬玉章覺得多看一眼都難受,他縮回了轎子里,安安穩(wěn)穩(wěn)的坐著,道:
“哦,可是少收了你一家的租子,那其他農戶家里怎么辦?他們是不是也要少收了?”
沒等那個叫花子開口,喬玉章又急又快的說道:
“你要吃飯,我也要吃飯啊,我喬家一大家子人,也得吃飯啊,你不交租子,他也不交租子,那我喬家去哪里吃飯?”
喬玉章嫌惡的瞥了一眼那個農戶一頭的頭屑,覺得多看一眼那些虱子就要跑到自己身上,啪地一下甩下了簾子,示意轎夫起轎。
那個農戶還在地上苦苦哀求:
“喬老爺!喬老爺!求求您了!”
知趣的轎夫抬腳一踹,將那個頭大身子小的農戶踹開老遠,那個身影一下子倒在地上不動了,耳邊頓時清凈了。
轎夫抬著喬玉章進了喬家大宅,停在了外院,轎夫才說道:
“老爺,到家了,您可以下轎了。”
喬玉章這才掀開簾子抬腳下來,一邊走,一邊吩咐:
“去給頌章熬一碗燕窩,多加些枸杞,少加些冰糖。給娘也熬一碗,多加些紅棗。”
“哦,對了,家里還有糠嗎?沒有的話將那些喂狗的飯菜勻出一碗來,去給門外那個叫花子吃吧,吃完打發(fā)他走。”
“是,老爺。”
……
喬家出了十萬兩,沒幾日幾個商戶也跟著湊了十幾萬兩,舒樂這次竟然又‘借’到了二十多萬兩,太后的西苑專列,順順利利的開了工,太后每日逗鳥看戲,怡然自得得很,卻沒想到民間掀起來軒然大波。
義和團一眾壇主、堂主得知太后驕奢淫逸,他們連一口飯都吃不上了,太后竟然還在大花銀兩,興建鐵路,要打造專屬太后一人的列車,都十分憤慨。
黑燈照的幾位也在暗地謀劃,一個寡婦道:
“我聽聞朝廷已經向洋人下了單子,不日就要運送那勞什子列車上京。”
“哦?當真?”
“當真,我有個相好的,是退伍的老兵,與北洋那邊有些聯(lián)系,說是此次運貨,太后全權交給李居正了。”
“具體是何日?”
“就在十二月初五。”
“嗯……”堂主李立兒沉吟了一會兒,她轉了轉眼珠道:“這可是我們一個大好的機會!”
“狗官既然要從海上將貨物運到京城,這一路,可是長得很吶,不如,我們……”她雙眼閃了閃,道:“先下手為強,我們搶他個措手不及!”
寡婦們紛紛激動不已,出謀劃策道:
“正是正是!那個勞什子列車,我們雖然用不到,但那幾斤鐵總是賣得的!那也能劃好些銀子!”
“我們再去打探打探,看究竟走的哪條路,走的哪一天!”
“可以在他們飯里下藥!我家里有包蒙汗藥,能蒙倒十頭牛!”
“再來一個悶棍!哈哈。”
一群女人嘰嘰喳喳,義憤填膺好似那堆‘破銅爛鐵’就在眼前。
堂主李立兒眼看著她們越說越歪,清了清嗓子,咳了兩聲,眾人這才安靜下來看向她。
李立兒就道:“岑姑,你那個相好那兒,勞煩你多套些消息。”
岑姑道:“沒問題。”
李立兒又看向黑靴婆婆:“婆婆,你兒子生前,不是有個好朋友,在京杭運河那邊混事兒嗎?我想你去問問,運河那邊這幾日可有什么不尋常的事兒,若是他們走京杭運河,那邊應該也收到消息了。”
黑靴婆婆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