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焦凍抬起頭,目光仿佛受傷的孤狼。他喘息著,口中逸出的熱氣在唇邊凝結成一片明顯的白霧。
他慢慢抬起腳,朝著伊澤卡斯的方向邁出了一步。靴底觸到凹凸不平的冰面,摩擦產(chǎn)生一種令他極其難耐的凝澀感。
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冰封空間里存在的大量甲烷。胸口的悶痛與模糊的視界早已成為了他無法忽視的問題。如今因為窒息,他的心臟跳得愈發(fā)快,內耳聽見的聲音卻因此不斷放大。自己用力喘息的聲音、血流在血管內橫沖直撞的聲音、脈搏震動著鼓膜的聲音……這些原本細小到會被人徹底忽略的聲音,如今像雷鳴一般在他腦海中炸響,仿佛就連腦髓都要被攪個天翻地覆似的。
伊澤卡斯對轟焦凍說出了自己的打算,他顯然并不想被抓捕、也不想真的如剛才所言般引爆甲烷和其他人一起同歸于盡……但在這時候,這些已經(jīng)沒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甲烷被引爆的風險轟焦凍能不能擔得起。
他擔不起。這不僅關系到這個空間里的五個人的性命,還關系到冰墻之外正在疏散的教眾與麗日御茶子、心操人使,以及集結在此的警察的性命。
能贏嗎?在朝著伊澤卡斯又邁進一步的時候,轟焦凍在內心這樣自問,隨即又回答了自己。勝算不大。伊澤卡斯顯然不會被自己的個性影響。現(xiàn)在還能氣定神閑站在原地的,也就只剩下伊澤卡斯一個人罷了,就連他的同伙上條和也如今臉色也變得一片青白。而自己剛才一開始就使出了消耗巨大體力才能發(fā)動的超大冰墻,無法用火導致疲憊的身體已經(jīng)因為寒冷而僵硬,吸入甲烷過多導致的窒息也讓自己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再這樣按照伊澤卡斯的要求走過去,也許會成為人質、變成他們與警方談判的籌碼,也許會被篡改記憶、成為他們脫逃的工具。他會被攻擊,甚至會被殺……贏面太小了……
但這本身就不是贏不贏的問題。正因為他是英雄,所以在這種時候不能逃避……
英雄,就是必須在這種時候站在這里、必須在這種時候為了拯救而戰(zhàn)斗的人。
大腦恍惚了一剎,下一秒,轟焦凍的腹部傳來一陣劇痛。眼前的景色飛快地倒退了一小段,仿佛視頻的倒帶。他眼前一花,重重地撞在了覆蓋著嶙峋堅冰的墻壁上,隨后慢慢滑了下來,撞在了剛才被他放在墻邊的有棲川光身上。
轟焦凍搖晃了一下,最終支撐不住上半身,趴倒在有棲川光的腿上。他胸口像是猛地哽住了一塊頑石,隨后喉嚨里涌起腥甜的氣味——轟焦凍猛地蜷縮起身體,口中溢出的深紅色血液在女人雪白的裙角上染開一片鮮艷的顏色。
普通的拳頭不可能有這樣的力量……余光瞥見伊澤卡斯手掌上的烏黑拳套,他猛然明白過來幾分。
就連英雄輔助道具都被他們偷到手了嗎……
惡鬼一般的高壯男人握緊拳頭走了過來,指骨發(fā)出清脆的咔咔聲。轟焦凍用力支撐起身體,強忍著腹部的絞痛,將有棲川光護在身下。
他有心再發(fā)動冰墻抵擋一下。在他身邊,幾根玉筍般的冰柱慢慢凸起,但長到一米左右的時候便已再難寸進。
“就算你穿了戰(zhàn)斗服,若我對準你的脊柱再來一拳的話,你也應該再也動不了了吧……”身后傳來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的呼喚。轟焦凍閉了閉眼,咬緊牙根,但那惡毒的聲音卻依然像冰水一樣灌入耳中。“你是個好人質,身為職業(yè)英雄、父親也是如今排名第一的職業(yè)英雄安德瓦……哼,是英雄又怎么樣?你竟敢……對我的計劃……說出那樣的話!”
腳步聲已經(jīng)到了身后。轟焦凍的身體僵硬了起來。而就在這時,他卻在電光火石之間看見有棲川光的睫毛輕微顫動了一下。
下一秒,碗大的拳頭挾著銳利拳風重重砸下,地板上的冰塊瞬間碎裂成一蓬雪霧,就連冰層之下原本教堂的大理石地板也裂開深深的紋路,碎石四濺飛散——但這一拳卻沒有打中人。
轟焦凍驚愕地睜大了眼睛。他眼睜睜地看著伊澤卡斯的拳頭落在了自己身側。
一只冰涼卻柔軟的手倏地蒙住了轟焦凍的眼睛。他不得不瞇起眼,透過指縫卻窺見強烈的白光一閃,隨后便是伊澤卡斯吃痛的嗥叫。
“我的眼睛——”伊澤卡斯猛地收回了砸在地上的拳頭,捂住了自己的雙眼。就在這時,蒙住轟焦凍眼睛的手忽然收了回去。有棲川光喘息著,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趁伊澤卡斯不備,一把奪過了他手里的打火機。
“有棲川……”轟焦凍不由得大吼一聲。
有棲川光驀地回頭。她的皮膚被凍得發(fā)白,唯有眼角和鼻尖泛著淡淡的紅色,煙藍色的眼睛泛著淚光。
目光膠著一瞬,卻像是過了很久。而就在此時,伊澤卡斯緊閉雙眼咆哮著,沖著有棲川光的方向一拳揮了過去。
那用盡全力的一拳揮到一半便驟然靜止在空中,但有棲川光依舊被拳風掀了個跟頭,腦袋重重磕在了一旁凸起的冰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