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誠快步上前一一掀開尸首的衣襟,似乎在確認著什么,柳一刀不解問道:“王爺這是何意?”。
“果然有問題!”仔細查看一番后,魏誠沉聲說道“這些人根本不是冕越流寇!”。
張二狗嘴快問道:“那他們?yōu)楹芜@幅異族裝扮?”。
魏誠:“冕越氣候濕熱,當?shù)啬凶尤粘A?xí)慣身著短衫,脖頸和手臂處常年暴曬膚色比其他部位要黑,且當?shù)啬信杂信宕鞫椀牧?xí)俗,但這些尸首沒有一具符合冕越人的特征”。
柳溪照立即會意:“王爺?shù)囊馑际牵D月二十那日,這些人是故意假扮成冕越流寇,在此設(shè)伏截殺你們的?”。
魏誠應(yīng)聲點了點頭:“正是!”。
“有人想殺你,然后把罪責推給冕越二國,再加上妖道施法作祟…”柳溪照越想越覺得這其中大有蹊蹺,遠不止她預(yù)想中那么簡單。
不詳?shù)念A(yù)感忽然躍上心頭,魏誠沉聲道:“未免事態(tài)擴大,我們必須盡快返回滇城!”。
仙冥谷中煞氣愈發(fā)濃厚,經(jīng)過這幾日惡戰(zhàn)眾人皆是又累又乏,僅剩不到百來號人只能步行出谷。
眾人徒步行進了一日,出了仙冥山地界后在道上發(fā)現(xiàn)了早兩日逃出山谷的馬匹,換乘坐騎后快馬加鞭趕回滇城。
魏懷澤自從在山上莫名暈厥后,這幾日間一直昏昏沉睡,眾人想盡了方法始終無法將他喚醒,只能將他捆在馬背上以防中途摔落。
夜以繼日趕了四天路,柳溪照一行人終于回到了滇城地界。
許是前幾日在仙冥谷的經(jīng)歷太過兇險,如今平安歸來,距明溪鎮(zhèn)只剩不到一個時辰的路程,柳溪照卻莫名有些近鄉(xiāng)情怯。
“咱們這一路暢通無阻,未免有些太順利了…”。
張二狗從馬背行囊中搜出兩塊干糧,隨手遞給她一塊:“順利不好嗎?老子現(xiàn)在只想回家好好睡頓飽覺,可千萬別再出什么…”。
忽然話鋒一轉(zhuǎn):“他娘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前頭官道上慢悠悠行來一匹黑馬,有個人一動不動趴在馬背上,背部還插著一只羽箭,遠遠瞧著不知是死是活。
柳一刀立即翻身下馬,將那人從馬背上抬了下來,定睛一瞧頓時嚇殺:“陳武使!怎么是你!”。
“陳武使?!”柳溪照臉刷一下慘白,迅速下馬奔了上去。
此番出城前,柳一刀命陳武使等人留下暗中保護蕓娘,沒想到他此時竟身負重傷奄奄一息!
陳武使徐徐睜開了眼:“宗主?屬,屬下無能!”。
柳一刀用內(nèi)力暫時護住他了的心脈:“到底出了什么事?”。
陳武使將涌上喉間的血氣強行咽下,回道:“你們啟程前往仙冥谷不到一天,朝廷忽然發(fā)布告示,說慕仙教勾結(jié)冕越余孽截殺了梁王魏誠”。
此話一出,道上眾人頓時驚恐萬狀。
“梁王明明好端端活著,這不是欺瞞百姓嗎?!”
“狗皇帝居然如此不辨是非!朱家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咱們赴湯蹈火出生入死,朝廷居然將我們說成勾結(jié)外|邦殘害忠良的奸佞之徒!真是欺人太甚了!”
陳武使強撐著一口氣繼續(xù)道:“告示貼得滿城都是,不到兩日,朝廷從嶺南調(diào)遣的三萬精兵進駐了滇城,全城搜捕慕仙教門徒…”。
說到這,陳武使忽然瞪大了雙目,流出了兩行血淚:“宗主,文修派總門主白無塵叛教!金府和明溪柳宅全部暴露了,金門主滿門被屠,明溪柳宅被官兵放火燒毀了” 。
“金伯彥,死了?”
柳一刀雙目發(fā)紅顫著聲又問:“夫人呢,夫人現(xiàn)在何處?”。
“夫人…”話還沒說完,不過眨眼功夫,陳武使兩腿一蹬咽了氣。
“蕓兒”柳一刀應(yīng)聲跌坐在地,身后的魏誠霎時十分錯愕:“蕓兒?”。
柳溪照面如死灰目視著滇城方向,喃喃自語:“我不信,我阿娘不會死的,她一定不會死!…”。
隨即翻身上馬長鞭一揮:“老子宰了他們!”語罷一騎絕塵,策馬直奔滇北城門而去。
“阿照!回來!”柳一刀立即追了上去,眾人皆已視死如歸,紛紛揚鞭策馬跟上。
不到一個時辰眾人已行至滇北城樓下,如今并非戰(zhàn)時兩扇城門卻緊閉著,似乎早有預(yù)謀將他們阻攔在城外。
魏誠策馬上前,高聲喝道:“梁王魏誠在此,還不速速開門放行!”。
“梁王?”
城樓上有人居高臨下應(yīng)聲回道:“我朝梁王魏誠,已于數(shù)日前被慕仙教與冕越余孽合謀截殺,如今哪來的梁王?”。
聞見城樓上那人聲音很耳熟,柳溪照回憶了一陣,忽然反應(yīng)過來:“朱凌文!他不是回金陵了嗎”。
朱凌文此刻注意力都在梁王身上,一時沒發(fā)現(xiàn)柳溪照也混在身下人群中。
他話鋒一轉(zhuǎn),對著柳一刀說道:“想必這位就是柳宗主吧?”。
“你既然知道我是誰,何不把身后那人一起請出來?”柳一刀沉聲喚道:“白無塵!你既敢公然叛教,為何不敢露面!”。
朱凌文冷笑了一聲:“不愧是堂堂慕仙教之主,果然機敏”。
他隨即揚了揚手:“這是本王送給貴教的一份薄禮,還望柳宗主笑納”。
身旁的楊哲武應(yīng)聲將一個包袱從城墻上丟下,落地后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隨風滾出了數(shù)丈遠。
柳一刀低眉看了一眼,繼而從喉間擠出了幾個字:“白無塵”。
朱凌文面無表情:“此等不忠不義之人留在身邊也是無用,今日便送還慕仙教,也算替貴教眾多死難的門徒報仇了”。
沉寂了一會,柳一刀嘆了口氣:“殿下何必多言,上頭埋伏了那么多弓箭手,想必已等不及了吧?!”。
楊哲武高聲道:“圣上有令,命我等將梁王尸首帶回金陵入殮,并將截殺梁王的慕仙教宗一同緝拿回京”。
此言一出,魏誠忽然笑了起來,樓上埋伏的士兵聽了無不毛骨悚然。
“幾個弓箭手就想要本王的性命?有本事你們就來取!”。
早知魏誠會是這般不以為然的反應(yīng),朱凌文不慌不忙道:“梁王武藝蓋世天下誰人不知,區(qū)區(qū)箭陣豈會放在眼里,因此,只能有勞柳宗主動手了”。
“你想讓我替你殺了梁王爺?”柳一刀冷喝道“殿下憑什么認為我會任你擺布?”。
楊哲武應(yīng)聲將手無縛雞之力的蕓娘推了出來:“柳宗主今日若不肯聽令,只怕柳夫人性命不保!”。
“蕓兒!”柳一刀原以為蕓娘早已葬身柳宅火海,沒想到她竟然還活著,更沒想到她竟被挾持身陷險地,頓時又喜又憂。
望著城樓上已亡故十五載的結(jié)發(fā)之妻,魏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蕓兒?!你不是…”。
一日之內(nèi)失而復(fù)得,柳溪照喜出望外高聲喚道:“娘!”。
“阿照…”
聞見人群中有熟悉的聲音傳出,朱凌文陰冷的臉上霎時掠過一絲波瀾,他立即低頭在人群中搜尋,沒想到竟真的發(fā)現(xiàn)了再那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楊哲武也大吃了一驚:“柳溪照?他竟然也是慕仙教的人!”。
擔心睿王殿下會因此心慈手軟,楊哲武果斷下令:“楊家軍弓箭手準備!”。
“你要做什么!”朱凌文急聲喝道:“圣上有令:生擒慕仙教宗”。
楊哲武沉聲提醒:“圣上也說了,若敢抵抗就地格殺!”。
蕓娘雖是弱不禁風一介女流,但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被擒這幾日她已數(shù)次想自行了斷,只存著幾分私心希望臨死前能再見親人一面,如今遠遠瞧上一眼心中已了無牽掛。
眼見墻上弓|箭一觸即發(fā),她笑著朝身下人群喚道:“柳哥!這十五載能與你共渡,我沈月蕓此生足矣,若有來世愿你我還能有緣相見”。
“魏王爺,你我十五年前夫妻緣盡,這些年我從未回頭看過一眼,只求我死后你能瞞著澤兒,莫讓他再受一次喪母之痛”
“阿照!娘親對不起你,正月十五是個好日子,可惜娘親喝不到你的喜酒了,你別怪娘”
眾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蕓娘已奮力一躍,從數(shù)丈高的城墻上縱身跳了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