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布裙的孩子娘正值豆蔻年華,安靜停在竹林之下。
她就像是留在碧紗櫥上一幅褪了色的畫,讓陸瞻感到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他幾乎完全想不起來她也曾有如此出塵的一面,熟悉的則是那幾年貌合神離的時光。
縱然心知十有八九會遇見,陸瞻也還是忍不住心頭滯了一滯。
他右手握緊了竹竿,也許不自覺地還用了點力,抬轎的侍衛(wèi)停下了腳步。
“世子?”
旁側(cè)的侍衛(wèi)微訝地望著他。
陸瞻看了眼他,又看回宋湘。
人群里的她容貌氣質(zhì)都超群,與周圍顯得格格不入,眼里的清冷像極了前世后來那幾年里的她,如果不是她梳著少女的發(fā)髻,身后還站著年幼的宋濂,他幾乎以為是她直接從潭州到了此地。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
他曾跟這個女子拜過天地,同過床共過枕,曾經(jīng)生兒育女,共度浮沉。她對他不離不棄,從無怨言。
但此刻她不認(rèn)識他,她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在某一世里,她跟他有過什么糾葛,他對她來說是完全陌生的,他能跟她說什么?
“世子,那姑娘長得確實好看,而且氣韻還很不俗。”方才的侍衛(wèi)顯然誤會了,壓低著聲音,正沖他擠眼。
宋家就在道路邊,此刻宋湘與陸瞻不過兩丈距離。
重華沖著陸瞻擠眉弄眼,時不時還朝她這邊溜兩眼的樣子,她焉能猜不出來他在說什么?當(dāng)年在他們家養(yǎng)傷的時候,這小子跟陸瞻偷偷提到她,就讓路過門口的她撞了個正著,這次沒養(yǎng)傷了,這欠揍的相倒是一點沒變。
但她關(guān)注的重點不在這兒。
前世陸瞻可在他們家養(yǎng)了半個月才回去,就是通知侍衛(wèi)來,也是翌日的事情。
這一世即便她沒有在場,鐵牛也在,按照她的預(yù)想,他怎么著也該是順勢先到程家去安頓,因為這個時候的他僅僅只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王孫公子。他怎么會這么委屈自己匆匆歸府呢?
她因為疑惑而走出門來,沒想到他看到她竟然還停下來了。
沿途看熱鬧的這么多人里可不只有她,但陸瞻的目光偏偏就投了過來,她當(dāng)然不會花癡到認(rèn)為他是看上了自己。
那么眼下算是毫無淵源的他們,按理說應(yīng)該不會有交集才是,為什么他又會獨獨投過視線來看她?
這沒有道理……
這一世他們壓根就沒有過交集,之前也從來就沒有見過,他這么看著她究竟又是什么意思?
“姐,這是誰呀?”
宋濂在扯她衣袖。
她沒有出聲,看了他一眼后又看向陸瞻。
陸瞻本是要斥責(zé)重華兩句的,但當(dāng)他余光看到宋湘緊皺著眉頭,目光也定定落在自己身上,將出口的話便也咽下了喉嚨。
周圍也有不少人在看他,但他們的目光無一不是好奇,唯獨她不是,她走出門來的時候神色就很平靜,看到他的時候也沒有大多變化,就好像是看著個本就在意料之中的人。他的出現(xiàn),又怎么會在她的意料中呢?
更而且,她又為什么要對著他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