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澈聽花拾說,他出生的那天陽光燦爛,太陽把東宮院角上的一樹桂花薰得都飄到了東華門,宮墻下聞香路過的人格外多,影子倒映在玉帶河里,顯得河水格外清澈,于是就給他取名叫陸澈。
但是母妃卻不是這么說的,她說取名為澈,是希望他心性澄澈,做個端正有禮的好子弟。
母妃的話他當(dāng)然是相信的。
但她緊接下來的話,就是大肆地批判他的舅舅。母妃說舅舅越大越不讓人省心,一天到晚不務(wù)正業(yè),光顧著招小姑娘跟著跑,讓陸澈以后不要跟他學(xué)。
陸澈一直很乖,很聽母妃的話。但事實上在宮里,他也招不到什么小姑娘。對這一點,母妃實屬杞人憂天。
他們家人口很簡單,皇太祖父,父親母親,然后就是他和弟弟。親戚也少,只有外祖父一家。可是舅舅還沒成親,他也不會有什么表弟表妹什么的。
有時候二叔祖和二叔祖母會帶著比陸澈還小兩歲的堂叔進(jìn)宮串門,同行的偶爾也會有晉王府里的小姑娘,但那都是他的姐妹,是自家人。就像敏嘉姑姑的小孩一樣。
除此之外,大臣家的小姑娘他只是見過,并沒有機(jī)會說話嘮嗑,更不要提“招惹”她們了。
長大之前不許與這些小姑娘往來接觸過多,是母妃給他訂的規(guī)矩。陸澈也問過為什么?母妃說,女孩子的名節(jié)太重要了,若這些小姑娘打小與你一起玩耍,萬一他們家里卻對她有別的安排怎么辦呢?
陸澈還是不太明白,于是去前殿問父親。
去年冬天,皇太祖父搬去了皇極殿居住,聽兩位祖母說,自從立了父親為太孫,太祖父一半時間都在侍弄皇太祖母留下一畦牡丹花的園子,余下的時間才傳召大臣聽政,然后上翰林院請學(xué)士來講學(xué),再有,就是帶著還未啟蒙的他講故事。
這樣一來,父親就很忙了,每天他都要在前殿從早忙碌到晚上。好在他身邊有幾位年輕得力的臣子幫忙,替他分擔(dān)了一些瑣事。
但是再忙碌,父親也會分出時間來帶他和弟弟散步。
當(dāng)陸澈坐在秋千上問起了母親定的這個規(guī)矩,父親就告訴了二叔祖和二叔祖母當(dāng)年和章慧太子間的故事。
幾十年前的久遠(yuǎn)的故事,父親至今說起來仍然十分動容。
陸澈自此明白,原來身為宗室子弟,尤其是身為太孫的嫡長子,在這些事上是該比尋常人多幾分自律的。而舅舅不一樣,舅舅沒有他們身上那么多羈絆。
“我長大后,也要像父親一樣,做個從一而終的男人。”
他在秋千上放出豪言壯語。
父親摸著他的頭笑了:“知道父親為何這么努力務(wù)政么?”
陸澈想了想:“為了不讓太祖父失望。”
“對,但還沒完全對。”父親說,“當(dāng)年我也向你母親立過同樣的誓。要想完成自己的承諾,可不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想履行承諾,就得讓自己變得更強(qiáng)大,強(qiáng)大到?jīng)]有人能夠左右得了我們的決策,如此也才能為我們放出的承諾負(fù)責(zé)。”
陸澈似懂非懂。懂的是他明白了強(qiáng)大就是力量,不懂的是他不知道為什么會有人影響他的決策?
“你以后會明白的。”父親和藹地望著他,“我們身處世間,就好比是站在湍急的河流當(dāng)中,你若是沒有實力站穩(wěn)腳跟,那湍急的河水就會推著你倒向四面八方。”
湍急的河流,陸澈是見過的。
每年春夏,父親母妃就帶著他和舅舅去給外祖父掃墓,途中會經(jīng)過一條河,那個時節(jié),往南去雨水正多,河水嘩嘩地,連石頭都能沖下去。
陸澈覺得自己懂得了父親的意思,一個人在說出承諾時要發(fā)自肺腑,更要用行動來維護(hù)好自己的諾言,這才是真正的誠心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