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
枚於今日的收入并不好,她回家的路上順便買了些菜。耳邊盡是京城百姓對神女一事的議論。
她充耳不聞,給了錢便要回家。
街頭巷尾升起青色的炊煙,她回到家中推門而入,沒有往日幼妹的啼哭,她喚了聲周逸川,沒人答應(yīng)。想來此時他人應(yīng)還在書院,便兀自往廚房走去。
等她到了廚房時,猝不及防看見地上蜿蜒的血跡。她身體一僵,順著血跡看去,廚房內(nèi)躺著一具尸體。
“娘!”
手中的菜籃摔在地上,籃筐中的蔬菜隨著菜籃落地,掉了一地。鞋履踩在新鮮的蔬菜上,枚於大喊一聲連忙撲上去。
周母已經(jīng)沒氣了。
只見她雙目大睜,嘴巴大張。一副驚駭?shù)哪印o@然,死亡的前一刻受足了驚嚇。
周母的尸體還溫?zé)幔倘说募t色在尸體翻動時隨之蔓延,爬上了枚於的雙手。
枚於渾身顫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放下周母的尸體。奔至屋內(nèi),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周父及幼妹的尸體。
她顫抖的更厲害了,足下宛若綁了鉛石,每走一步像是用盡了全力。屋內(nèi)的地上全是血色的足印,密密麻麻,大大小小。
清晨出門還在啼哭的幼妹,此時臉上還掛著淚跡。比起周父、周母,死狀極慘。致命的傷口從嘴貫穿,像是啼哭惹惱了施暴者,被一劍穿透頭腦。
到底是何狠戾的人,連兩歲稚童都不放過。
忽然,一把冰冷的寒劍貼在脖頸,劍上還在滴血,不知道是周父還是周母亦或者幼妹的血,此時一滴滴從劍端落下。四下靜得仿佛針落可聞,枚於閉上眼睛,落下淚來。
她向來不惹是非,怎會惹上如此滅門禍端。答案不言而喻,那晚雪夜,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
“求你,告訴我,是晏淮清還是晏綏九?”
身后那人并不作答,長劍破空而來,攜著氣流,盡是戾氣殺意。
就在此時,門“吱呀”一聲打開,屋外傳來周逸川的聲音:“爹娘,枚於,我回來了。”
“不要!”
枚於猛然轉(zhuǎn)身,只見黑衣人執(zhí)劍飛身而出。
“向南,快逃!”
枚於趕緊追出去,周逸川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腹部被長劍貫穿,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黑衣人,以及奔跑太急,跌倒在地的枚於。
冬日寒風(fēng)刺骨,長劍抽出,周逸川直直倒下。
“向南!”
枚於朝著周逸川爬過去,手指彎曲,手背上的靜脈暴起。摳著粗糙的地面,不多時,指甲縫便是血肉模糊。
黑衣人立在二人中間,面上遮了黑巾,只留出一雙眼來,眼皮上沾了幾滴血跡。眼下半指距離,一顆淚痣格外顯眼。
枚於用勁全力,伸手去夠周逸川。然,手腕重重落下一只腳來。黑衣人笑道:“不如割破血脈,一面欣賞血流不止,一面欣賞這‘美景’。”
“了夏…”枚於咬著牙,忍著痛苦,“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放過晏淮清!”
“被你猜出來了。”了夏咯咯笑出聲,劍鋒在枚於手腕上劃出一道,頓時有血珠溢出。
她正要說些什么,猛然抬頭,躍上半空,整個人在空中旋了幾圈。
電光火石間,一把彎刀錚錚插入地面。
阿伊從房檐上跳下,一腳踢上了夏心窩。
了夏受了阿伊一腳,重重落在地上,眼前一寸是那把發(fā)亮的彎刀。刀柄被人握住,阿伊抽刀向了夏砍去,了夏迅速在地上滾了一圈,躲過一擊。
院落里響徹兵器相擊的聲音。阿伊身手在了夏之上,了夏又受了她一腳,不多時阿伊便占了上風(fēng)。
見局勢逆轉(zhuǎn),了夏從懷中拿出一顆白色圓石,用力拋在地上,圓石落地如炮竹燃火,砰的一聲后,不大的院落里頓時濃霧稠稠。
片刻后,濃霧消散。了夏已不見了身影,阿伊也沒有追擊的打算,她扶起奄奄一息的枚於,看了看四周慘狀,皺起了眉頭。
……
更深露重,枚於從夢中驚醒。
入眼是晏綏九擔(dān)憂的臉。
屋內(nèi)燃著取暖的木炭,枚於手腕的傷被精心處理后用白紗包扎。隨著枚於驚坐,白紗慢慢浸出血色。
“莫動。”晏綏九出聲,她已經(jīng)知曉今日的事,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枚於打量四周,驚覺是晏綏九的房間,而她此時躺著的,是她的床榻。
枚於趕緊掀了被褥,起身下床,紅著眼跪在晏綏九面前。
“小姐……”
千言萬語都化作這一聲,就像晏綏九重生那日,跨越經(jīng)久時間,含了無數(shù)經(jīng)歷感慨。
晏綏九道:“阿伊都告知了。我知曉晏淮清不會輕易放過你,便叫阿伊這段時日暗中保護你,只是朝堂有變,太師府也不太平,阿伊今日去晚了些。”
驚訝晏綏九會與自己解釋這么多,更驚訝晏綏九會讓派人暗中保護自己,枚於伏在地上重重行了一禮。
“枚於謝過小姐救命之恩,枚於來生做牛做馬再報答小姐。”
晏綏九聽出她言語意思,冷眼看著她道:“大費周章才將你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你卻一心尋死。”
枚於抬頭望著她,“枚於一人茍活于世,無任何意義。”
晏綏九道:“晏淮清殺你父母,殺你幼妹,殺你丈夫,你便是一點也不想報仇?”
枚於聞言身體一怔,“枚於自然是想!枚於只是一介女流,亦沒有絕世武功能斬下仇人頭顱。枚於想要報仇,比登天還難,只望死后化作厲鬼,讓仇人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