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兩個大人面面相覷,看著眼前的孩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貞娘知道消息匆匆趕來的時候,小姑娘坐在桌邊吃著云閬帶來的甜蜜蔗,兩個大人倒像是犯錯的孩子一般垂著頭站在一旁。
聽見腳步聲,思玥抬起頭,看見貞娘快速的跑過去投進她的懷里,貞娘憐惜的將她抱在懷里,聞到她嘴里邊蜜糖的味道,拿出帕子給她擦擦嘴:“這是吃了多少甜的東西,舅母不是說過了,少吃些甜的,今后牙齒壞掉了,丑丑的。”
思玥可憐兮兮的任由她擦嘴:“可是人家有一點點難過。”不開心就是想要吃甜的呀。
貞娘使了眼神讓兩個尷尬的美男子出去,抱著思玥來到桌邊:“為什么會不開心啊?”
思玥看著出去的人,小小聲的湊到貞娘耳邊:“舅母,我悄悄告訴你哦,云先生說,他是我爹爹呀。”
貞娘表現(xiàn)出極為驚訝的樣子:“真的嗎?”
思玥莊重的點點:“我有聽到舅舅和云先生說話……”然后遺憾的看著貞娘:“原來舅舅也不是每一件事都告訴舅母的呀。”舅舅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她有小秘密也是可以理解的吧,那就不告訴舅母她床下邊還藏著好多吃的了。
貞娘看著這孩子好好在說著話怎么又開始傻笑了,她連忙說道:“那要是云先生真的是思玥的爹爹,思玥覺得怎么樣?”
思玥放飛的思緒一下被扯回來,她皺著眉說道:“可是我從來都沒想過我有爹爹?”滿臉都寫著為難:“為什么我的爹爹那么晚才來呢,其他人……好像也不是。南星哥哥也是很大了才見到他爹的,我寫信去問問南星哥哥吧……舅母你幫我寫吧,我有好多字都不太會。”
“還需要舅母做點什么嗎?”這么大的事你不咨詢一下我嗎?
思玥搖搖頭:“這是屬于小孩子的煩惱,還是我們小孩子自己解決吧。”
貞娘表示好像有點不太懂小孩子了,不過思玥飛快的找來了書信,站在旁邊開始研墨鋪紙,半點沒給貞娘猶豫的機會,就開始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想要問的問題記錄在書信上邊。貞娘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感覺本來清晰的頭腦,被思玥前言不搭后語的話攪得混亂不堪。嗯……大約南星還是個靠譜的孩子吧。
她們倆在內間寫信,外邊兩人相對而立,云閬緊張的心中又帶著一絲絲的期盼:“玉樓……”
“少做些美夢,思玥從小就待在秦家,知曉你是他爹也不會有別的想法。你還是祈禱著她不會因為你是他爹就開始刻意疏遠你。”秦翰連一眼識破他的幻想。
“我也不是想要做什么,只是想著她既然都知道了,我今后光明正大的對她好一些……”人的貪念真的是無窮無盡的,先前他想著能看見自己的女兒就好,隨著越來越多接觸,他就想著要對她好一些,現(xiàn)在表明了身份他居然開始盼望著有一天女兒能叫他一聲爹爹。他垂著眉,默默地等著里邊的結果。
不多時門開了,思玥拿著信出來,遞給秦翰連:“舅舅,這封信你幫我遞給南星哥哥好不好,很急哦。”
秦翰連看向貞娘,后者沖著他輕輕地點點頭。秦翰連摸摸思玥的頭:“舅舅一會兒想辦法給你將信遞進去。”
思玥看著旁邊站著的云先生:“我是第一次有爹爹,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所以我寫信去問了南星哥哥。可是現(xiàn)在他還沒能回信,您就先回去吧,等下一次再見到您的時候我可能就知道該如何面對您了。”
“好好好……”云閬沒忍住摸了一下思玥的小臉:“思玥別著急,也別覺得害怕,不論我是什么樣的身份,我都會一直疼你。”所以不要有煩惱,你要開開心心的。
思玥退后了一步:“先生再見。”
云閬同秦翰連告了別,轉身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府,貞娘抱著思玥進屋收拾明日去湯池要用的東西,秦翰連看著云閬的背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云閬走出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上下起了小雪,他哆哆嗦嗦的從畫夾中拿出傘撐開,密密匝匝的小雪落在傘上,撞擊出窸窸窣窣的響聲,膝間好像有一點點的抽痛蔓延開來,十二歲那年,他為了保護秦旬月,膝蓋磕在巖石上邊,接近半年才好。先前一直都沒什么的,直到近兩年,每逢陰雨時候就會抽痛起來。
原來不知不覺又走到這個地方,他同旬月在這里相遇,又在這里定情,梅香依舊,伊人卻不知香跡何尋。細雪遮蓋住了梅枝,他伸手輕輕撣落,深嗅一口,呼出胸中梗著的濁氣:“旬月,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世子像是有許多煩擾?”身后傳來聲音。
世子這個稱呼倒是多年都沒聽到了,只有一人最喜這般叫他,云閬頭也沒回:“山長沒在宮中調@教宮人,怎么來了這遠郊梅林。”
“本是出來替人跑個腿,沒成想看見世子失態(tài)的一面,遠郊畢竟山高水深,世子要是失神之間不小心踏錯了路,那可不是可惜了這般英才。”云蒼松折下一枝梅:“這梅花倒真是有趣,不管有沒人看著,也不管是身在這荒郊野嶺還是自顧自的開著。”
云閬看著他手中的梅:“不過是自己的一番心意,管別人做什么?”
“就像世子,哪怕是這輩子不能讓女兒認祖歸宗,都還是一樣的甘愿為女兒做任何事對吧?”
云閬沒有接話,這人城府太深,每說一句話都帶著它意。
“世子記不記得當初回京之前我們的約定我?guī)湍氵M宮,你欠我一次。”云蒼松將梅花一朵一朵摘下來放在手中:“現(xiàn)在我來討要這個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