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綿延了接近半月方才停歇,寒亭聲在旬月下葬的第二天就消失了。顧大嫂因為幫忙料理喪事和連綿的陰雨得了風寒,沒辦法給小團團和小石頭的弟弟小木頭一塊兒戒了奶。
秦翰連甚至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孩子老是哭。小木頭哭起來震天響,石頭幫著他爹安慰弟弟,小團團哭起來小小聲,就好像是委屈的小貓,格外惹人心疼。
從初始的手忙腳亂,到天氣放晴的那日,秦翰連已經能悠閑地抱著小團團曬曬太陽,顧大嫂的風寒好得差不多了,出門給顧大哥送飯的時候看見秦翰連正在院子里邊給小團團喂羊奶。
“你倒是越發(fā)的熟練了。”
秦翰連聽著聲音抬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顧大嫂要出門?”
“給你顧大哥送飯呢,還有個小哥兒去哪兒了?”
“我讓他去縣里買只母羊回來,老是去林大爺家打攪也怪不好意思。”秦翰連說著給團團擦擦嘴。
“我得走了,這天氣還帶著風,別讓孩子在院子里呆久了,當心著了涼。”顧大嫂提著東西出門。
“我知道了,一會兒就進去。”秦翰連應了一句,看著顧大嫂離開,秦翰連斜躺在石桌旁的躺椅上,團團趴在他胸口,小心翼翼的抬頭看看云,看看花,是不是啊啊的說著話。
“這日子可真算是悠閑。”小姑娘固執(zhí)的用一雙手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指,小乳牙一口咬上。
秦翰連趕緊縮回手:“小姑奶奶,怎么還吃起手來了?”說著把她的手塞進她嘴里:“啃你自己的。”
小姑娘聽話的舔著自己的小手手,流下一串口水,舅甥兩帶著同款傻笑開心的曬太陽。
話分兩頭,在村子另一邊。
“貞娘,今天天好,出來曬曬太陽。”
聽到她娘叫她,她有些反應不過來,貞娘這名字數(shù)十年沒聽見了。
“來了!”貞娘出了門,確實是個好天氣,她家院子里邊有一架葡萄,風一吹葡萄葉嘩啦啦的響,她娘在葡萄架下挑種子,她走過去:“娘,這是什么種子?”
“這是菠菜種子,我把它拾捯出來,等過兩天你爹把高粱收了就種到后院的地里。”她娘細細的看著種子。
“這種子怎么挑?”貞娘蹲下身和她娘一起挑種子。
“撿沒有給蟲子蛀過的就行,這幾天敷那個藥挺有效的,先前我這眼睛一吹風就掉淚,現(xiàn)在好多了,眼前也沒那么霧蒙了,我的兒有本事呢。”
貞娘紅著臉:“都是看藥典學的,今晚我再給你扎一下針。等到明天路干一些,我上那邊山上看看有沒有可用的藥草,采些回來炮制了賣到藥鋪去,也是一份收入。”
她娘擔憂的擺擺手:“山上危險呢,說是有長蟲和野豬,萬一碰見了……不行,不行。你爹還有把子力氣,咱們三個人過得去就行了。”
“我就在外邊看看,不進山去。我在宮里天天就待在藥閣里邊,這出來了哪兒都想去看看。”
果不其然,她娘一下就心疼了:“哎喲,我苦命的孩子。明天我讓你爹陪你去。”貞娘點頭應下。
第二日要進山,貞娘的衣裳明顯就不合適了,下擺太大,上山極容易勾壞。她娘從柜子里邊拿出幾套衣裳:“從你走了之后,每年你生辰的時候我就給你做一身衣裳,都是估摸著做,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你穿上試試。”
好幾套衣裳,都是用細軟的棉布做的,針腳細密,可見做衣裳的人有多用心,貞娘拿起衣裳比了比:“娘你手藝可真好?”衣裳下擺繡著花兒,活靈活現(xiàn)的,她娘眼睛不行,也不知道做這一身花了多少心思。
“你喜歡就行。”蘇母笑著幫她扯扯衣裳:“上山之后跟緊你爹,早些回來,娘晚上做你喜歡吃的酸菜面片。”
貞娘背著小背簍跟著他爹出了門,一路上遇上好些人,蘇三貴一路給她介紹著,村里人打量的眼神貞娘只作未覺。走到山腳下有個大嫂正在采野菜,看著他們來,連忙說道:“這一片可是我先來的,你們要采到里邊去些。”
貞娘本就沒準備采野菜,不過看向那叢草時停下來:“嫂子那里邊幾株開著小黃花的是狼毒草,可小心些別采回去,這種草吃了是要上吐下瀉的。”
那女子一聽,橫眉一豎:“你這小姑娘家家的怎的心腸這么壞,我不過是讓你再找個地方你就紅口白牙在這兒咒我。”
“我不是……”貞娘正想解釋,他爹立刻就沖那婦女說道:“田家的,我閨女就是好心提醒你,你好端端的怎么誣賴人呢?”
“我說這姑娘怎么心腸這么壞呢?感情是宮里出來的。下田村那個被他爹三十兩銀子賣給城里的富戶做了填房,你們家這個看起來倒是年輕些,準備賣多少銀子啊?這種事可得趕緊了,這年頭冤大頭可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