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父。”
一把將小豆丁抱了起來，老張笑著用胡須扎著咯咯直笑的孩子，“看你還偷老夫的糖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父、大父……”
好一會兒，才把小孩兒放了下來。孩子走路還不穩(wěn)當(dāng)，但還是跌跌撞撞跑開，一頭扎入母親的懷抱。
“娘、娘、娘……”
換了頭飾和服裝的溫柔蹲了下來，寵溺地摟著小孩兒，然后抱在懷中，到了張德跟前，緩緩地施禮：“大人。”
“嗯。”
張德點點頭，然后問道，“大哥呢？”
“正配著阿姐。”
大概是杜靈芝懷孕之后反應(yīng)很大，張滄一直在陪著她。
“車票給你父親帶過去了？”
“父親讓我轉(zhuǎn)告大人，說是多謝大人提攜之恩。”
“嗯。”
不置可否，老張也不信溫挺會真的感謝他。張氏跟溫氏的交情，還沒有那么深厚。更何況當(dāng)年溫彥博在世之時，扯淡的事情不要太多。
正說話間，外面?zhèn)鱽砹艘魂嚤衤暋＝又褪青枥锱纠驳谋夼谵Z鳴，不多時，又有鑼鼓響起，絲竹的歡快曲調(diào)，直接告訴周圍的左鄰右舍，這是有人結(jié)婚。
“不知哪家嫁女，不知哪家娶妻……”
淡然地說了這么一句，卻見一個少年走了過來，行了個禮之后，才道：“老叔，你看。”
“哈哈哈哈，不錯不錯，好運氣好運氣。”
那少年手中居然是一顆紅蛋，大概是正好路過，被結(jié)婚的人家塞了喜慶的紅蛋。貞觀朝經(jīng)過了二十八個年頭，去年開始，越來越流行結(jié)婚的時候添置紅色喜慶的東西。
原本雞蛋是舍不得上紅色的，如今結(jié)婚，卻是大不相同，只要價錢公道，有專門的司儀可以幫忙倒騰來紅色染料。
煮好的雞蛋，涂上了紅色，自然是更加漂亮。
除了紅蛋之外，似乎還有蜜棗。這種蜜棗和中國的蜜棗有點不同，它其實是椰棗，大量進口之后，如今在歡州愛州等地，多有種植，產(chǎn)量并不算太好，但供應(yīng)中原市場已經(jīng)綽綽有余。
自從貞觀二十七年長孫皇后“南巡”之后，廣州升格為南都，這種蜜棗因為在南都招待過女圣陛下，所以算是入貢特產(chǎn)之一。價錢也就水漲船高，在京中，目前只有結(jié)婚的時候，才會用椰棗來制作成特殊的蜜餞。
“象哥，今日就跟著老夫，坐在你大父身旁，可好？”
聽到張德的話，李象有點猶豫，好一會兒，他才小心翼翼地問張德，“老叔，大人甚么時候可以回來？”
“快了。”
輕輕地拍了拍李象的肩膀，“快了，會回來的。”
“嗯。”
李象點點頭，他武漢讀書，但也有東宮的屬臣跟著，還有內(nèi)府局的閹人伺候。二圣專門擇選出來的教授也有幾個，都是隴右出身的本家，帝王之術(shù)之類的東西，李象即便不想學(xué)，卻也懂了不少。
作為一個少年，他很矛盾。他知道自己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全須全尾地在這里站著，還能夠跟著張德去坐在祖父李世民的身旁，純粹是因為有張德的護持。
湖北總督江陰侯張德，就是他最大的“護法”，沒有誰比他更大了，連祖父李世民也不能。
要是張德不在了，甚至連張德的兒子，甚至自己身旁站著扶溫溫柔柔的溫氏女郎，都會讓他不得安生。
或許會死無葬身之地，又或許茍延殘喘，誰知道呢。
總之，二圣送來的“先生們”，那些個法子對付這些人，似乎是不管用的。
二圣也無所謂管用不管用。
更何況，自己的祖母長孫皇后，對于治理這個皇唐天朝更感興趣一些。乃至自己的父親，皇唐天朝的皇太子李承乾，只能在瀛洲稱孤道寡。
拋開這一切之后，李象又明白，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做皇帝，大概是要和老叔張德決裂的。
哪怕明知道不是他的對手，可“先生們”說了，這是家業(yè)，這是社稷，這是李唐江山。
“象哥喜歡做什么？”
“聽人說，南極有雪地肥鵝，油脂豐滿，不知口感如何。”
“噢，如此說來，是想效仿你長孫表叔，周游四方。”
李象又是拱手行了一禮，沒有多說什么。
作為“皇太孫”，他的壓力很大，雖然自己也解釋不清這些壓力怎么來的。可能二圣派來的人，還有那些圍繞在自己身邊的人，整天說這些那些之后，便有了壓力。
“若是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就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你又不缺錢，也不缺人，組個探險隊，想走就走。莫非你還想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做一番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大事業(yè)？”
李象搖搖頭：“老叔，我不知。”
“不知好啊。”
老張笑了笑，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人還是要活潑一些，莫要想太多。”
“是。”
“走吧。”
“是。”
離開之后，外面早就準備好了馬車。護衛(wèi)們很是緊張，每到這種時候，作為張德的保鏢，他們的壓力都很大。
想要刺殺張德的人不但沒有變少，反而越來越多。
“國賊”，是湖北總督江陰侯張德的稱呼。
朝野之間，背地里這么稱呼他的人，比比皆是。
江湖上的“英雄好漢”，想要拿走大奸賊張德人頭的，不在少數(shù)。
從河北刀客到江南劍士，多得是想要揚名立萬之輩，亡命徒們最大的花紅，就是湖北總督江陰侯張德的腦袋。
“正義之士”都很清楚，他們不但能賺錢，還能白撿名聲。
救國救民的名聲，如何不響亮？
只是，想要刺殺張德，其難度之大，簡直不可想象。
“都憲，直接去車站吧。殿下已經(jīng)到了東站。”
“噢？已經(jīng)提前去了？”
“殿下怕生波折，索性先去了東站，以免都憲繞路。”
“好吧。”
張德點點頭，“去東站。”
洛陽城東，有著“京東線”的始發(fā)站，京東站。蒸汽機車試運行已經(jīng)兩個月，雖然還是有很多問題要解決，比如膨脹到驚人的債務(wù)，幾乎讓任何一個知道底細的民部官吏都要臉色發(fā)白。
但是，對交通部的人來說，這根本毫無壓力，不管債務(wù)有多大，交通部都能吃下來。
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
“京東線”很漫長，同樣修建起來又很輕松，至少比“漢安線”要輕松得多，培養(yǎng)出的一大批熟練工，并沒有就此休息，黃河到長江之間的廣大地域之中，多有規(guī)劃好的線路準備開工。
石城鋼鐵廠甚至也規(guī)劃了一條通往鴨綠水的鐵道，只是遲遲得不到審批，為此嘴里已經(jīng)只剩一顆老牙的王孝通老爺子，居然跑到交通部靜坐絕食。
這讓杜楚客很是下不來臺，王孝通的地位很微妙，但能夠讓王孝通都這般豁出去，可想而知地方上對鐵路的狂熱念想。
更重要的是，石城鋼鐵廠正在擴大產(chǎn)能，他們需要鐵路，需要市場，需要輸出。
朝鮮道這個“新興市場”，他們是志在必得的，而朝鮮道行軍大總管牛進達，似乎要高升了。
換一個“巡撫”還是“總督”當(dāng)當(dāng)，不得而知，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阿耶！”
到了車站，有個華服小郎，一身錦袍狐裘很是漂亮，陽光下閃閃亮亮的，簡直是讓老張睜不開眼。
上好的絲綢，總能制作出驚人的效果來。
“嗨呀，總算又長高了。”
將小跑過來的李雍抱了起來，身體很結(jié)實，李麗質(zhì)果然沒有過分溺愛他。
不遠處，宮裝美婦亭亭玉立，只是站著，就讓人不敢親近。
這是天生麗質(zhì)的姿容，是任何無休止保養(yǎng)都挑戰(zhàn)不了的天賦。李麗質(zhì)從不濃妝加持，紅唇雪膚，一如二十年前，時光仿佛在她的臉上，從未來過。
若非那常年養(yǎng)出來的氣場，告訴著周圍的人，這已經(jīng)不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女，大概還是有青年才俊在想象著，如此天生麗質(zhì)的帝姬，會是誰家之婦。
“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