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到了九月,駐軍在巴蜀「閬中」的秦將長信侯王戩,收到了秦王囘的王令,在嘆息之余,率領麾下軍隊主動撤出巴國,退守漢中。
這意味著秦國對巴蜀苴三國的攻略,截止此時徹底宣告失敗,此前秦軍花費精力打下的蜀國、苴國,純粹是給魏國做嫁衣。
得知王戩率軍退出巴蜀后,由魏將沈彧、伍忌等人率領的魏軍,便順勢進兵占領了蜀郡,至此,巴蜀為魏國所有。
在奪取蜀郡之后,沈彧對伍忌說道:“秦將王戩退出巴蜀,想必是河西那邊秦軍失利,今你我已占領巴蜀,當順勢進兵漢中,繼續(xù)對秦國施壓,相應河西的我國軍隊!”
伍忌深以為然。
于是在數(shù)日后,沈彧命部將巴滿、斗廉、西郢君熊燾等人守衛(wèi)巴蜀,自己則與伍忌攻打漢中。
不過由于王戩在撤兵時,留下王陵、王奔二將在漢中據(jù)險而守,這使得沈彧、伍忌二人攻伐漢中的進程暫不樂觀。
但不管怎么樣,秦國至少是已經(jīng)失去了巴蜀。
然而話說回來,失去巴蜀,其實并非是秦國目前最大的災難,最大的災難在于秦王囘的身體。
自從兩個月前被「魏將廉駁襲本土」的噩耗驚地昏厥之后,秦王囘的身體狀況便每況愈下,沒過幾日就病倒了。
終歸,秦王囘亦是年過七旬的遲暮老人了,哪能抵受得住那種噩耗,再加上在正面戰(zhàn)場始終無法擊敗他的女婿魏王趙潤,以至于秦王囘的病況越來越嚴重。
九月中旬,就在長信侯王戩率軍返回國內(nèi)的期間,大庶長趙冉再次懇求秦王囘回咸陽養(yǎng)病,然而卻再次被后者給拒絕了。
“寡人的身體,寡人自己清楚,怕是已時日無多,與其車馬勞頓叫寡人斃于途中,還不如就在這里吧……”
擺擺手拒絕了大庶長趙冉的懇求,秦王囘長長嘆了口氣,面容苦澀地說道:“寡人活了七十載,世上鮮有比寡人長壽者,寡人也該知足了。眼下寡人最放不下的,便是眼前這場戰(zhàn)事……”說著,他朝著東邊努了努嘴,苦笑著說道:“我一死,我那女婿必定揮軍西進,雖我已將嬴镹、王戩等人調(diào)回國,但仍沒有把握等抵擋住魏軍……”
聽聞此言,大庶長趙冉默然不語。
正如秦王囘所言,他若一死,君主之位傳承于太子嬴遂,問題是性格內(nèi)向、身體虛弱的嬴遂,真能帶領秦國抵擋住魏軍的進攻么?
在沉默了片刻后,秦王囘正色說道:“取紙筆來。”
趙冉當即命人取來紙筆,只見秦王囘坐在床榻上揮筆疾書,寫下了一封書信,將墨跡吹干后交給趙冉,輕聲囑咐道:“若我大秦果真不能保全,待事急之時,你派人將這封信交予趙潤或少君。”
大庶長趙冉默然點頭,收好書信。
見此,秦王囘靠在臥榻上躺了片刻,忽然又開口道:“寡人死后,切記莫要聲張,否則恐被魏軍有機可趁,徐徐退兵,退至國內(nèi)再發(fā)喪。”
趙冉聞言面色一驚,在一番欲言又止后,雙目含淚,默然地點了點頭。
“你也先退下吧。”
“……是。”
大庶長趙冉依言退下。
此時,秦王囘仰頭看著帥帳的頂棚,良久喟然長嘆:“我真是……愧對嬴氏列祖列宗……”
一聲長嘆后,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當晚,秦王囘崩于帥帳。
魏昭武十三年九月二十一日,秦國君主嬴囘崩,享年七十三歲。
得知噩耗后,大庶長趙冉忍著心中的悲傷,命人召來武信侯公孫起與長信侯王戩,在講述了君主駕崩的情況后,對二人囑咐道:“大王臨終有遺命,不可聲張、亦不發(fā)喪,徐徐退兵。”
武信侯公孫起與渭陽君嬴華默然應命。
次日,秦軍徐徐撤離臨魏西原,退入重泉縣。
得知此事后,魏王趙潤哈哈大笑,此時的他尚不知他岳丈秦王囘已經(jīng)駕崩,誤以為這位老丈人終于肯正視秦軍失利的現(xiàn)實。
由于秦軍退兵時隊列整齊,進退有序,魏王趙潤與樂弈皆沒有下令乘勝追擊,而是下令犒軍,慶賀這場艱難的勝利。
順便,命士卒們清理臨魏西原上的尸體,畢竟戰(zhàn)場上兩軍士卒的尸體多達十幾萬人,若放任不管,過不了多久就會引發(fā)瘟疫。
而就在魏軍們忙著打掃戰(zhàn)場時,大庶長趙冉與渭陽君嬴華,則帶著秦王囘的靈柩,日夜兼程返回咸陽。
七八日后,大庶長趙冉與渭陽君嬴華回到咸陽,為秦王囘發(fā)喪,且立刻扶立太子嬴遂繼位,在短短幾日內(nèi)就準備好了繼位儀式所需的物什。
魏昭武十三年九月二十九日,秦太子嬴遂繼位,成為秦國的君主。
在此期間,咸陽城內(nèi)的魏國細作們,立刻將這個消息送回國,稟報魏王趙潤。
十月初,魏王趙潤這才得知他老岳丈嬴囘已亡故,他呆呆站了許久,悵然若失。
要知道,秦王囘亦是他所敬重的長輩,倘若有選擇的話,他當然希望能將秦王囘接到雒陽,使其能與嬴瓔父女團聚。
次日,當魏王趙潤將這個消息告訴麾下的將領們,魏軍諸將都很振奮,畢竟秦國此前能反過來壓制他魏國,全靠秦王囘在秦人心目中的威望,而現(xiàn)如今,這位秦國君主已亡故,新君嬴遂明顯不能服眾,此時不攻秦國,更待何時?
然而,看著心情振奮的諸將們,趙潤卻莫名有種索然無味的感覺。
于是,他將繼續(xù)進攻秦國的任務交給了司馬安,任命司馬安為主帥,桓王趙宣與河東守魏忌為副將,樂弈為軍師參將,繼續(xù)攻伐秦國。
而他自己,則率領著兩萬余雒陽禁衛(wèi)軍,返回了雒陽。
待魏王趙潤離開之后,司馬安擔心樂弈會因為沒能得到主帥職位而心存不滿,便主動與樂弈溝通:“陛下雖命老夫為主帥,但事實上,還是你主掌兵事……”
沒想到,樂弈自己早就想通了:“陛下是擔心樂某功高遭人眼紅,末將明白的。”
不錯,趙潤之所以任命司馬安為討伐秦國的主帥,事實上只是為了保護樂弈,畢竟樂弈已經(jīng)有了覆亡齊、越兩國的功勞,倘若再覆亡秦國,雖然還不至于功勞蓋住,但樂弈作為一名降將做到這種地步,勢必會被魏國國內(nèi)某些人而敵視。
相比之下,倘若任命司馬安為主帥,樂弈同樣有覆亡秦國的功勞,但卻不至于被人敵視。
魏昭武十三年十月,待魏王趙潤率領雒陽禁衛(wèi)返回王都雒陽之后,河西戰(zhàn)場上的魏軍揮軍進攻重泉、頻陽兩地。
武信侯公孫起且戰(zhàn)且退,最終退至高陵。
由于此時已臨近冬季,魏秦戰(zhàn)爭暫時休兵,待等到次年開春,魏軍繼續(xù)進攻秦國。
魏昭武十四年,因為秦國糧草不繼,秦軍全線潰敗,魏將廉駁擊破義渠,沈彧、伍忌二人則攻破漢中,至于司馬安、樂弈這一路,則攻破高陵。
待等到魏昭武十四年九月之時,三路魏軍已集結于秦國王都咸陽城下。
秦國,或覆亡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