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吳先生真的屈膝下拜,唐毅可吃了一驚,吳先生差不多和老爹一個年紀(jì),怎么能受他的禮。唐毅急忙伸手?jǐn)r阻,哪知道吳先生還是個死心眼,真的就拜了下去,弄得唐毅手足無措,連連叫苦。
倒是一旁的雷七不怎么在乎,他豪氣地笑道:“小相公,收個徒弟而已,碼頭上不少白了毛的老頭還管雷某叫師父呢”
“那能一樣嗎”唐毅苦笑道,他一個讀書人怎么和江湖人比。不過吳先生頗為真誠,罷了,就教他一點東西吧。
“吳先生,你先起來。”唐毅說道:“我年紀(jì)太小,可沒法收徒弟。不過你要是愿意,這幾天跟著一起算算賬,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指點一下。至于以后遇到了難題,也可以找我,就當(dāng)是切磋了”
“我明白了,師父是想考驗我,您放心,吳天成一定用心學(xué),保管讓師父滿意”吳先生信心十足地說道。
還解釋不清了,唐毅索性不多話了。
三個人走進(jìn)了房間,架子上擺著好幾十本賬冊,地上桌子上還有不少廢棄的紙張,顯然都是三個人以前算得東西。
“先收拾一張干凈的桌子,再把賬冊按照時間順序整理好。”
“是,師父”吳天成迅速回答道,他已經(jīng)干了好幾天,輕車熟路,沒有多大一會兒,就把賬冊整理好。
這時候唐毅提起毛筆,在紙上寫下了四個詞:舊管、新收、開除、見在。吳天成偷眼一看,頓時驚喜地問道:“師父,是不是四柱清賬法啊”
“嗯,沒錯,我看了下賬目,主要的問題就是太亂,太雜,看得人頭暈眼花。如果能重新理順關(guān)系,解決問題不難”
吳天成老臉通紅,感嘆說道:“師父是會者不難,我們可是難者不會啊”
唐毅倒是一驚,忍不住問道:“你不知道四柱結(jié)算法這可是從唐朝就有了,宋朝更是發(fā)展完善啊”
“弟子確實聽過,前些年去蘇州的時候,還請教過幾位賬房先生,只是他們都不愿意教。”吳天成越說聲音越小。
算賬可是一門高級的手藝,普通的算賬先生,一個月也有兩收入,高明的先生更是被東家當(dāng)成了寶貝,甚至能給官員當(dāng)師爺。幾乎所有的賬房先生都敝帚自珍,省得教會了徒弟,餓死師傅。
倒是唐毅不怎么在乎,如果不是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他甚至都想直接拿出復(fù)式記賬法,畢竟算賬在他的眼中,只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本事了。
唐毅這么想,吳天成可不這么想,他讀過幾年私塾,后來家道中落,父母雙亡。他靠著聰明勁,從老帳房手下偷師,學(xué)會了算數(shù)記賬,硬是養(yǎng)活了兩個妹妹,還把她們都風(fēng)風(fēng)光光嫁了人。吳天成深知,什么都不如本事來的實在,因此他不在唐毅年紀(jì)小,也不在乎丟不丟面子,只要能學(xué)到本事,吃再多的苦都不怕
從這一天起,每當(dāng)唐毅趕來的時候,桌上都擺著一杯冷熱合適的茶水,昨天整理完畢的賬目,還有今天要做的內(nèi)容,條分縷析,擺在桌面上,一目了然。
唐毅也大為驚嘆,吳天成這家伙就算放在后世,也有優(yōu)秀的秘書啊。他也不藏私,每天清理賬冊之余,就向吳天成講解算術(shù)和幾何的知識。
這一講可不得了,唐毅把后世的很多概念灌輸給了吳天成,頓時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脈,往常的中國算學(xué)注重實例應(yīng)用,對背后的原理反而不怎么清楚。唐毅則是把定理直接點了出來,吳天成本來底子不差,這么一點撥,原來模糊的地方全都融會貫通,而且還舉一反三,到了最后兩天,唐毅只要負(fù)責(zé)驗收就行了,吳天成一個人就把賬冊弄得差不多了
要知道幾天之前,三個人還茫然沒有頭緒,現(xiàn)在他一人就能應(yīng)付,其中的差別之大,簡直不可以道里計。
吳天成是徹底心服口服,當(dāng)最后一筆賬算好之后,他恭恭敬敬,撩袍跪在唐毅面前,不容分說,連磕了三個頭。
“師父在上,不管您認(rèn)不認(rèn)弟子,在弟子心里,您都是我吳天成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