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 就算是在北翟國北邊的帝都池鐸城,熱意也濃了許多。只不過那跳脫明艷的陽光照進皇城時, 僅會讓那幾顆已經(jīng)焦躁了半月的心更加焦躁一些而已。
自北翟和南召一戰(zhàn),睿王從梵嶺歸來后, 北翟國朝堂上的格局有了前所未有的變化。
半個月前,身為恭王正妃的兄長, 一品軍候林計因戰(zhàn)時通敵,陷害皇子之罪而被斬殺。彼時慕正凜便因察覺不力而被幽禁府中,不得參與政事;而半個月后的前幾日, 慕正凜又因為府中師爺謀殺鎮(zhèn)國公之子,顧沛烈小將軍而被問罪, 發(fā)配到了南邊的建州成了建王。
堂堂北翟國的嫡長子,竟成了一州的一個小王。
此消彼長。
睿王慕息澤舉薦了自己手下副將趙新接替林計一品軍候的位置,皇上沒幾日便應(yīng)允;而就在慕正凜因顧家而失意權(quán)落之后,皇上卻宣布了慕息澤與顧家長女,也就是現(xiàn)在的熙安郡主, 顧沛瑤的婚事,誰人不知熙安郡主手握一半甘州大軍, 實為日后慕息澤一份不可多得的重要助力。
眼見著睿王扶搖直上, 眾臣皆揣測著這確立太子的日子恐怕也不久了。只是幾日前的勸皇上立儲君的奏本上去, 慕域一概不應(yīng),甚至頗有些惱怒,眾人雖不解,但也不敢再提此事。
只不過現(xiàn)在朝堂之上睿王勢大, 此前攀附慕正凜的幾個朝臣也隨波逐流,很是巴結(jié)慕息澤。但眾人為難的是這睿王的性子剛直冷淡,令人琢磨不透。不像從前的恭王,現(xiàn)在的建王一般圓滑通融。
許多從前跟著慕正凜的人正愁不知該如何“適時”轉(zhuǎn)向睿王時,他與顧沛瑤的婚事倒是成了一個好機會。
眾人半月前聽聞東琴國長公主病逝的消息也是心驚,聽聞這公主花容月貌,生前脾氣雖然差,可是后來睿王便對她很是愛護,兩人漸漸情投意合。可想到熙安郡主之前不顧自己安危前去帶兵支援慕息澤便也感嘆郡主情深,因此對這次的婚事也是贊許。
盡管婚期定在六月十三,可是早在六月初,這往王府送禮的人便絡(luò)繹不絕,從來安靜的齊申巷變得熱鬧了許多。只不過,同從前一樣,來的人多半只是將禮放下,王府中家仆登記之后,便客氣地請他們離開了。
至于這理由,便是睿王要準(zhǔn)備婚事,無暇見客。
不過慕息澤府中倒也還是有人能進來的。一個便是寧瀾,第二便是慕息澤派去尋夏念的那二十幾個劍衛(wèi)。前者最近來來府的次數(shù)不多,后者卻是日日都來。
這一日,家仆剛剛送走幾個朝臣,便又有人過來,一看竟是好幾日沒有來過的寧瀾。
“你們殿下今日可出去了?”寧瀾穿著一身淡紫色廣繡錦絲袍,一邊輕揮手中竹扇一邊問著那家仆。
“沒有,今日殿下見過那些人之后,便一直在書房,未出來過。”
“好,我去看看你們殿下。”
寧瀾踏步進了大門,那些人,他不想也知道,便是慕息澤派去找夏念的劍衛(wèi)。這一個月來,日日找,卻沒有半點消息。他也納悶,夏念自己難不成還能抹去了全部蹤跡不成?
這是到了哪里才能這樣隱蔽,讓人這般難找?
今日慕息澤的房門倒是沒有關(guān)著,寧瀾一進去便見他一人靜靜坐著,穿著云紋雪白素凈長袍,墨發(fā)只稍稍束了束,顯得隨意散懶。
桌上擺著一副棋局,上面落滿了煙子白子,他正從右邊棋盒里拿起一顆煙子。
“一個人下棋多無趣?”寧瀾上前坐下,放下扇子,觀摩了一陣棋局,從盒中拿了一顆白子。
慕息澤落下一顆煙子,并未抬頭,只是幽幽回了句:“習(xí)慣了。”
是從前的習(xí)慣,還是逼迫自己再去習(xí)慣?
寧瀾落下白子,正欲開口,忽地聞到一股花香。花香,出現(xiàn)在璟鉉局很不尋常。他記得除了那日聞到過璟鉉局的梅香味香料的花香味,慕息澤從不喜有任何花香。
不過這香,倒也不是燒過的香料的香,而是…桂香。
寧瀾這才看到放在慕息澤旁邊的茶盞,里面竟飄了幾顆桂花粒。他微微吃驚,“你竟然泡了桂香味的茶?好喝嗎,我也嘗嘗。”
他正欲伸手拿茶壺時,慕息澤卻一把拿走,只是冷淡回了一句:“陳茶,不好喝。”
“陳茶……那是去年的?”寧瀾又有些許納悶,“為何去年來你府中沒見你喝過?”
“是去年從別的地方帶來的,帶來之后就忘了。”
慕息澤也不抬頭,只是稍微揚了揚下巴,示意寧瀾接著落子。
寧瀾作罷,拿了一顆白子看了看落下。自從慕息澤從梵嶺回來后,便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在寧瀾的印象中,慕息澤變過兩次,第一次,是從東琴回來后,第二次,便是現(xiàn)在。只是現(xiàn)在的他,變得比去東琴之前更加冷淡,疏離。
“殿下——”
門未關(guān),一個家丁便在門口喚了一聲,卻不敢踏足進慕息澤的書房。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