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花撕下幾塊衣料充當止血的繃帶給他裹住, 然后皺著眉頭比劃良久, 考慮該從哪里入手給他正骨, 一直考慮到楚墨白都幽幽地睜開了眼睛。
他看到楚墨白醒了,明確地告訴他:“不好意思啊, 我只接過脫臼的骨,你這骨頭都斷了,我也沒啥辦法。”
楚墨白只是睜開一條縫而已,再度暈了過去。
洛小花幫他簡單收拾了一下這遭爛不堪的身體, 不忘把他的臉擦干凈。
楚墨白的臉色冰冷異常, 是中了寒毒的征兆,把眉眼里的血污擦掉, 便顯露出清俊的眉峰來。
洛小花端穩(wěn)他的身體, 開始給他運功療傷。
火星子蓽撥作響,過去許久,洞外大雨未歇, 沉沉地入了夜。
楚墨白再次醒過來時, 瞇著眼睛看到艷麗的火光,這顏色微微刺痛了他的眼睛。
洛小花正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朔月劍, 沒有轉(zhuǎn)頭也知道他醒了, 過了會兒,他道:“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你可真是命大, 這樣都不死。你的傷,是掌教打的?”
聞言,楚墨白清醒了一下, 他還虛弱得很,但目光死死盯著洛小花。
洛小花過了一會兒,才知道他不是盯著自己,是盯著朔月劍。
把劍拋還給他,楚墨白用劍撐起了自己,彎著背脊坐了起來。
他發(fā)現(xiàn)身上不冷了,就連壞字經(jīng)都暫時在經(jīng)脈中蟄伏。
他知道這必是洛小花的功勞,張了張口,氣若游絲地說:“謝謝。”
洛小花一手撐腮,一手取過根木柴無聊地翻攪起火堆,“你的壞字經(jīng)像會把我的功力吸過去似的。我就干脆讓它吸了一點,沒想到吸過去之后,它倒老實了。”
楚墨白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這對待救命恩人的態(tài)度會不會太不好了,洛小花聳聳肩。
相對無言了一陣,洛小花忽然說:“伏阿死了。”
他抬起頭,望向洞外的夜色和大雨,“我看到他是怎么死的,被戳了好幾個血窟窿,是掌教他……”
楚墨白的眼瞳里燒著火光,不言不語。
“真是可惜啊,”洛小花輕聲道:“以前我總想打贏他,結(jié)果他就這么死了,雖然他那人討厭得很,但是這么死也太憋屈了點,”他轉(zhuǎn)過頭,“不過你應該很高興,伏阿沒事就愛找你麻煩,現(xiàn)在他死了,你也算報了仇了。”
洛小花看他還是不說話,未免興致缺缺地撇嘴。不過楚墨白大概是極痛的,光是肩膀上的傷他能熬到現(xiàn)在已屬不凡,痛得不想說話也在情理之中。
這掌教可真是奇怪,殺了自己一個徒弟,又把另一個打成重傷,做他的徒弟也真是高危。
還好他沒這種喜怒無常的師父,不然可要頭疼死了。
誒,不對,他那個師父,雖然沒這么喜怒無常,但是嘛,也是一言難盡啊。
洛小花胡思亂想了一陣,一會兒擰眉,一會兒唉聲嘆氣,心理活動十分豐富。
楚墨白卻像失了魂一樣,對他的話全部無動于衷,過去良久,他看著殷紅的火星子,慢慢蠕動了一下蒼白的唇:“我們做錯了。”
洛小花沉默。
他們兩費勁心計查出來的糧倉位置,原來是假的,害得宋軍險些全軍覆滅,連常州城都險些被攻破。
過了一會兒,洛小花說:“那就盡我們的力,繼續(xù)追查下去,盡量彌補。”
楚墨白難受地皺了下眉,“死了很多宋兵。”
洛小花嘆氣:“所以我說盡量彌補嘛。”
楚墨白沒洛小花這么看得開,這么多條人命,他覺得很難受。
洛小花看著楚墨白的眼睛陷入灰暗,他原本就頂著一張慘無人色的臉,現(xiàn)在不知在想什么,連眼神都一并空洞了。
“血,”突然,洛小花指了指他的肩頭,“又流血了。”
洛小花不過給楚墨白做了最簡單的包扎,什么藥都沒上,現(xiàn)在傷口大概因為楚墨白太過繃緊身體,又裂開了,鮮血一圈圈地往外染透衣裳。
血染在黑衣上不易察覺,洛小花是看到他袖子在滴血,這才注意到的。
楚墨白連看都不看,就像傷口沒長在他身上。
火光映在他臉上,渡上一層詭異的血色。
洛小花搖搖頭,他最看不得別人要死不活的樣子,繼續(xù)拿手里的木柴搗鼓火堆,換了個話題:“喂,你今后打算怎么辦?”
楚墨白一怔。
洛小花單手支頜:“我看你也不會回圣教去送死了吧,準備去哪兒?哦,你要是不想告訴我也沒關(guān)系,我就是隨便問問。”
說完伸個懶腰,他就是嘴碎,無聊問問而已。
沒想到過了有半炷香的時間,楚墨白回答他了:“去臨安。”
洛小花手里的木柴一頓,怪道:“你去臨安干什么?”
“去找皇上。”楚墨白輕輕抬起了頭。
這人說話真是大喘氣,洛小花氣急道:“你去找皇上干什么?”
楚墨白終于看向了他,“去找皇上,把圣教和秦檜勾結(jié),秦檜又與金人勾結(jié)的事情告訴皇上,請皇上將秦檜正法。”
洛小花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你腦子進水了?”
楚墨白沒有在意他的辱罵,仿佛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
洛小花噌地跳起來,手里的燒火棒子猛地一甩,飛濺出無數(shù)火星,“你他媽有病吧!我也算是你救命恩人,好不容易扛著你跑了這么久,給你治了傷止了血,雖然血沒止住,那不是因為我沒藥嘛!你你你,你現(xiàn)在卻要去做這種腦子進水的事情,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白費我力氣,白花我時間!”
他亂七八糟地罵了幾句,看楚墨白沉默領(lǐng)受,火氣更大:“你以為你是誰啊,你還想去找皇上把秦檜正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要笑死我么?這么多人都想讓皇上殺了秦檜,可趙構(gòu)他殺了么!你以為憑你三言兩句,就能說動趙構(gòu)了么!趙構(gòu)他憑什么信你!”
“我有證據(jù),”楚墨白道,他的手背濺到了洛小花胡甩亂劃的火星,燙出了一片紅,“我有秦檜和圣教勾結(jié)的證據(jù)。”
他在圣教這么久,也不是白待的。
洛小花聽到此,實在是忍不住地仰頭大笑,“你這個笨蛋!你有證據(jù)又怎么樣,那些彈劾秦檜的人,誰不是手里握著十足的證據(jù)去找趙構(gòu)的,趙構(gòu)要是愿意定秦檜的罪,秦檜早就死了八百遍了!”
楚墨白牢牢攥著朔月劍,“皇上寵幸秦檜,所以不信秦檜的所作所為,但我的證據(jù),一定可以讓皇上相信秦檜的確謀反叛逆,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