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早知道娘娘今日要考校我的功夫，便能備下‘佛跳墻’，如今便也只能以‘巧’好好討討娘娘的歡心。”劉太監(jiān)在心里嘀咕，他是最會做‘佛跳墻’的，保管叫貴人贊不絕口，就算是嘗遍山珍海味的當今圣上，也曾多次賜下賞銀。但‘佛跳墻’至少需要一天的準備功夫，倒是來不及了。

雖說上位者的口味不可捉摸，但要想在這明爭暗斗的御膳房中站穩(wěn)腳跟，不懂主子們的口味，那也是不能的。劉太監(jiān)每日都會查看主子們吃剩的飯菜，如此大致也是能估摸兩分主子們的喜好的。太子妃娘娘說挑嘴也不挑嘴，但要說不挑嘴那也是挑嘴的，劉太監(jiān)只得琢磨著來。如今看來，太子妃娘娘頗愛那河鮮海鮮，倒是可試一試。

于是劉太監(jiān)便首先做了個鰣魚湯。這鰣魚可不簡單，單單只出現(xiàn)在那洶涌的長江，還靈活得很，極難捕捉，便是宮中也是極難得的。正好近日南邊上貢了幾條，毓慶宮自然也是有份例的。

他先是讓小太監(jiān)把爐子燒旺，然后便是大火旺油，入姜蒜炒香。把鰣魚洗凈入鍋后，先是轉(zhuǎn)小火正反兩面煎至金黃，然后便是加入新鮮山泉水轉(zhuǎn)中火慢燉。等到湯滾沸后，便加入嫩水豆腐，再燉上個把時辰，然后只簡單加入鹽，胡椒，蔥花，鰣魚的鮮香甜美之味便撲鼻而來。

那鰣魚肉質(zhì)細膩爽滑，魚刺都是軟骨，湯是奶白鮮香的，魚肉是軟嫩鮮美的，魚骨是入口即溶的，再加上胡椒的微辣的口感，那更是一絕。

劉太監(jiān)在鰣魚湯出鍋的時候也嘗了一口，他的眼睛笑得直瞇成了一條線，旁邊的小太監(jiān)也就只有狂咽口水的份。

除了鰣魚奶白湯，劉太監(jiān)還準備了松樹猴頭蘑，掛爐沙板雞，蟹肉雙筍絲并一碟濃香芝麻卷。他哼著小曲，想著等會兒要跟著送膳，好好在娘娘面前露個臉，再逗個趣，娘娘開心了，自己自然就能開心。

就在劉太監(jiān)指揮著小太監(jiān)把菜肴裝碟的時候，劉太監(jiān)的一個小徒弟氣喘吁吁地小跑著過來。

“站住，這是什么地方，要是把貴人的膳食弄翻了，怕是連累得你爺爺我都要挨板子，真真是欠揍！”劉太監(jiān)大聲呵斥道。

小徒弟反倒是一臉著急，“師傅，不是小的不守規(guī)矩，只是，”小太監(jiān)神色慌張，他有些鬼鬼祟祟地向四周張望，拉著劉太監(jiān)的衣袖，想著把劉太監(jiān)拉到墻角。

“有話好好說便是，干什么走開！”劉太監(jiān)有些不以為然。

“不是啊，師傅，是有關(guān)…”小徒弟朝上使了使眼色，“我也是剛剛聽同鄉(xiāng)的太監(jiān)說的，他是剛剛到宮外采購東西回來，外面的消息都傳滿天了…”小徒弟急得臉都紅了，額頭上的汗都滑落了下來，可見確是急得很，“等不及了呀，師傅。”

劉太監(jiān)這才重視了，他也正了正臉色，吩咐剩下的小太監(jiān)收拾收拾東西，便跟著小徒弟走到?jīng)]人的角落，“說罷，要是你亂說話，爺可繞不得你。”

小徒弟湊上前，他仔仔細細地向四周查看，確定是沒有人偷聽，他這才趴在劉太監(jiān)的耳朵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地快速說道，“四阿哥未過門的格格醫(yī)好了天花了！”

只這么一句，便是讓劉太監(jiān)大吃一驚。那可是天花啊，是頂頂可怖的病癥，一旦感染就必須被隔離。如果最后不能結(jié)痂，便只有死路一條。滿人中有多少人死于天花，便是皇宮貴族也是不能例外。說一句大不敬的，傳言順治帝不也是死于天花的么，還有當今圣上也是患過天花的。

但那可是天花啊，是最難醫(yī)治的傳染病，幾乎就是絕癥，能否熬過去那是全靠運氣。但現(xiàn)在卻有人能夠醫(yī)治天花？！

“渾小子，你莫不是在誑你劉爺爺。”劉太監(jiān)一個激動，便打了一下小徒弟的腦門，“是誰醫(yī)治好天花？”劉太監(jiān)有些不可置信，又問了一遍。

小徒弟摸了摸腦瓜子，“小的聽外出的同鄉(xiāng)說是四阿哥未進門的格格，還好像是德妃娘娘家的侄女，是姓烏雅的，”小徒弟停頓了一下，他想了想，又說，“上次小選，德妃娘娘不是為四阿哥選了幾個位分低的宮女子嗎，其中有一個便是娘娘家的侄女。只是四福晉還未進門，所以那幾個宮女子也還未進門，只等四阿哥大婚，便一抬小嬌送進去。”

劉太監(jiān)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我的乖乖，這真真是…”說著他還走了幾步，環(huán)望四周，再檢查了一遍周圍，看到確實是連個人影都沒有，他才又開口問道，“你的那個同鄉(xiāng)靠譜嗎，別是說著玩的，那可是天大的事。只一個小格格，怎的有如此大的能耐？”劉太監(jiān)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是真的，師傅，這么大的事兒，誰敢亂說。我還給他遞了銀子，要是假的，他敢收么。他都說了，那個烏雅格格從小便對醫(yī)術(shù)感興趣，特別是一些疑難雜癥。這次也是一個染了天花的病人說露了嘴，那個人染上天花后整個身體都起了膿包，眼看都要不好了，還是烏雅格格出手救了他。”小徒弟跑得急，他有些渴了，舔了舔嘴唇，他繼續(xù)說。

“聽說是用什么牛痘治的，那個人好了后還給烏雅格格送了旗子，上面還織著‘杏醫(yī)娘娘’的大字，好多人都知道了，烏雅氏家的大門口都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大家都在拜烏雅格格，就祈求著平安無災(zāi)無病。”小徒弟說道。

“真的？用牛出的痘？是什么玩意兒？”劉太監(jiān)搖了搖頭。

“師傅，你別聽著不相信，說著已經(jīng)有其他大夫用過這法子了，是真的行！”小徒弟有些遲疑，他看了看四周，再看了看師傅，還是咬咬牙說了，“師傅，您是小的的恩人，若沒有您，小的早就被人打死了。今個兒我也就是跟您說，這事便也只咱們兩人說說罷。”

劉太監(jiān)看到小徒弟的臉色比剛才還要嚴肅，難道還有更大更重要的事情？他便也正了臉，道，“那是，你是我最看重的徒弟，有我劉爺爺一口吃的，便不會少了你這個小子，還不快快說。”

皇宮的規(guī)定，當然是不能說閑話，特別是主子們的閑話。但是要是你不知道主子們的‘閑話’，那也是離‘大難’不遠的，畢竟主子們的心思難猜，一個不慎冒犯了主子，那是要掉腦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