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大漢冷笑道:“他若想自立門戶,怎么可能不跟我們海沙幫打好關(guān)系,若是沒有幫主或者幫中長老點(diǎn)頭,他拿什么到我們的地盤上混飯吃?上面是擔(dān)心這人受了扶桑州那邊的影響,在我們的地盤,搞工會!”
“如此,斷不能留!”
“幫里已經(jīng)排下來幾個(gè)好手,今天晚上就送他全家上路!”
郭嘯天干完活后,徑直往村頭的一家小酒店去,那店鋪開在鐵路站旁,也離郭嘯天家不遠(yuǎn),牛家村通鐵路后,外來的人口漸多,多以靠鐵路為生,所以便在原來的牛家村址外,又漸漸形成了一處村落,這里沒有田園風(fēng)光,反而地方局促,搭建的房子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有些凌亂。
那曲家酒店,便開在這雜村頭上。
酒店的主人是個(gè)拄拐的瘸子,依靠賣些濁酒鹵味下水,給搬運(yùn)工人打牙祭,倒也生意興隆,只是瘸子曲三脾氣古怪,客人多了,反而會發(fā)脾氣。
郭嘯天在張飯桌旁坐了,讓曲三燙了兩壺黃酒,擺了兩碟鹵下水,一碟蠶豆、一碟咸花生,一碟豆腐干出來,不久又有一位皮面白凈一些的大漢走來,看著郭嘯天笑道:“弟弟來的早……為兄本想打些野味,沒想到這火車通了以后,十里八鄉(xiāng)的野物都嚇跑了。錢塘江里的魚都比往年少了一些。”
說罷便替郭嘯天斟了酒,又給自己也斟了一杯,一口引盡道:“我小時(shí)候才有機(jī)關(guān)火船,現(xiàn)在又有機(jī)關(guān)火車,都說海外物產(chǎn)無數(shù),江湖好漢們個(gè)個(gè)都往南洋扶桑州跑,江南喧鬧,不如山東安靜啊!本來說跟著哥哥我出海,卻在江南惹上了你嫂嫂這場情債,讓兄弟你陪我落在了這牛家村,老家不能回,又是八月十五,便出來痛引一番,解解思鄉(xiāng)愁情!”
郭嘯天道:“楊大哥,自家兄弟說這些做什么。”
“當(dāng)年那一場禍,又不只是你一個(gè)人招惹的。”
楊鐵心苦笑道:“還不是那場靖康之變,那個(gè)道君皇帝一心只想長生不老,要做神仙,窮搜天下,要找禁武堂那位滴仙人留下的仙丹道統(tǒng),又有童貫這個(gè)大奸賊為幫兇,他聽從童貫的蠱惑,立下東廠西廠,禁武堂也為童貫所控,這兩廠一堂,為他收集天下寶物武學(xué),以及那位滴仙人遺物。”
“最終惹得天怒人怨,扶桑州被逼反,天下百姓苦苛政久矣!”
“最后政事堂的諸位相公,以京中禁軍兵諫,欲行憲政虛君,那一場靖康之變,汴梁震動,昏君依仗兩廠一堂,死守皇宮,時(shí)天下憲政共和思想還未流行,禁軍疑慮重重,政事堂顧及天下物議,未能果斷,雖然有黃裳,魯能等一干禁武堂舊統(tǒng)領(lǐng)相助,奈何……”
郭嘯天也心有戚戚:“童貫此賊,無敵于天下啊!”
“童貫內(nèi)戮殺維新義士,鎮(zhèn)壓禁軍兵變,更刺殺政事堂諸位宰相,差一點(diǎn)就扼殺維新,對外召集八路大軍入京,皆是異族蠻夷,當(dāng)年哲宗令他掃平四夷,卻讓他借機(jī)收服諸多蠻夷。在滅遼之戰(zhàn)中立下大功的女直人完顏氏,西夏降軍梁氏,遼國后族蕭氏,大理段氏,倭國源氏,高麗李氏,安南陳氏,還有禁軍沙陀舊將,號稱金,木,土,火,水,風(fēng),雷,山八旗,入京鎮(zhèn)壓維新。”
“還好八旗兵殘暴,縱然奉那昏君旨意入京,一路上也多有燒殺戮虐之舉,最終惹得天下憤然,轉(zhuǎn)而支持維新,汴梁有王重陽聯(lián)手幾位維新義士,保護(hù)政事堂,抵擋童貫的絕世之威,外有岳鵬舉神槍橫掃千軍,大敗八旗,揚(yáng)我大宋神威與四方異族。”
“終于使得維新功成,虛君共和,道君皇帝隱居深宮,可惜童貫此賊武功如同天人,即便大勢在維新義士手中,也終究以無敵的武功,逼迫政事堂讓步,使得維新未盡全功。”
“如今皇帝虛位臨安,相權(quán)為實(shí),但依舊能操縱兩廠一堂,借助內(nèi)宦閹人操弄權(quán)柄,外有八旗為爪牙,若非扶桑,南洋諸多外省殖民地鼎力支持,政事堂只怕早已不穩(wěn)。”
“閹宦誤國啊!”楊鐵心仰天長嘆,飲下一口悶酒。
“花石綱,滴仙遺物,長生金丹,還有那傳言般若道德,得一者,可無敵天下。得二者,破碎虛空,舉身不朽。”郭嘯天也搖頭道:“這般荒唐的傳言,那道君皇帝居然也深信不疑,更為此禍害了國家。你說禁武堂那位大都督,果真成仙了嗎?”
“他成不成仙,我不知道。只知道他留下的東西,當(dāng)真是為禍無窮。重陽真人原是救國之士,居然也信了這一套,出家去煉什么無極長生金丹……”
“還有那秦檜,身為政事堂相公,為了爭權(quán)奪利,居然不惜倒行逆施,借助兩廠一堂之力,以至于維新成果,差點(diǎn)毀于一旦,還好如今的韓相清掃其余黨,天下漸漸安定,兩廠一堂也無力出來作祟。”
“那是因?yàn)榛实圻€做著長生不老的幻夢罷!”楊鐵心冷笑:“那些閹人都去收羅滴仙遺物去了,橫征暴斂,殺人監(jiān)視他們雖然在行,但治理天下,難道也讓那些閹人來?”
三人只是說些靖康舊事和維新變故。那曲跛子又端上一碟蠶豆、一碟花生,聽他三人罵得痛快,忽然嘿嘿兩聲冷笑。楊鐵心道:“曲三,怎么了?莫非閣下是忠君之人,見不得我們說些猖獗之語嗎?”那跛子曲三道:“罵得好,你們罵那狗皇帝,我只覺得痛快。”
“只是你們說滴仙遺物與道德般若的傳言荒唐,卻也不盡其實(shí)。”
“禁武堂那位大都督……是真的破碎虛空而去了!他留下的遺物之中,也確實(shí)有長生之藥,名為‘長生血蘭’,以琉璃瓶盛之,液紅如血,重陽真人昔年得之,以十年煉成無極金丹。還惹得天下間四個(gè)武功絕高的高人,上全真教奪丹。”
“最終,卻成就了重陽真人冠絕天下的美譽(yù)!”
“昔年童貫欲奪金丹,卻只能從終南山空手而歸,有人說重陽真人已經(jīng)不遜于童貫,只是這段事見證者甚少,故而只是一段江湖傳言而已。”
“我這往來的客人多,聽說過兩耳朵!”
楊鐵心和郭嘯天對視一眼,神情中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興盡而歸后,楊鐵性提著鹵下水跟著郭嘯天回到了郭家門口,郭嘯天的渾家李萍正在趕雞入籠,見狀笑道:“哥兒倆又喝飽了酒啦。楊叔叔,你跟嫂子一起來我家吃飯吧,咱們宰一只雞。”楊鐵心笑道:“好,今晚又打擾弟妹了。我家那位食量甚大,自家養(yǎng)的幾只雞還不夠她吃的。”
李萍道:“嫂子豪邁,不似尋常家的女兒!”
郭嘯天拉著楊鐵心進(jìn)了內(nèi)室,道:“哥哥,這次你叫我去試探曲三,他果然非同尋常人等。是不是我們哥倆的事發(fā)了。”
“看著不像東西廠的人,郭賢弟,我們兩家從山東逃亡這里,本是為了避禍前往海外,但叫我遇著了命里的魔星,誤了行程,連累了賢弟和弟妹。今天晚上我去試探那曲三一番,若是事有不對,咱們連夜出海,先往大員走,然后轉(zhuǎn)乘去扶桑州!”
“只是弟妹有孕……路上要辛苦她了!”
郭嘯天道:“她身子好,不礙什么事。”
“今夜我與大哥一起去,也有一個(gè)照應(yīng)。”
楊鐵心思慮一番道:“也行,那今晚我讓包惜弱過來保護(hù)弟妹。免得出意外。”當(dāng)晚三更時(shí)分,兩人就穿上夜行黑衣,往村口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