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隊伍在黑暗中前行,氣氛沉悶而壓抑。負責(zé)這次押運的,就是黑石囚牢的典獄長,兇名昭著的黑鰭百川,黑鰭爭流的親侄子,也是他的心腹之一。
黑鰭百川身著一身玄色鎧甲,頭帶將盔,手中各拎著一柄黑幽幽的翻江杵,走在隊伍的中間,前后左右拱衛(wèi)著足足七八十名鮫人畸形組成的護衛(wèi)隊。
這些身材魁梧的畸形護衛(wèi),并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的安全感。這種通過某種人類技術(shù)改造而來的詭異生物,連他都覺得惡心,它們丑陋不堪,形同傀儡,完全不值得依靠。
想起昔日他曾經(jīng)信任的五百黑鰭親衛(wèi),心中生出濃濃的悔意。為了彈壓黑石囚牢的騷亂,他悍然下令,斬殺了將近六十多名黑鰭親衛(wèi),其中多是因言獲罪。而他怕影響忠誠,巧言矯飾為調(diào)往其他崗哨。
但是,謊言遮蓋不了真相。不知什么時候開始的,親衛(wèi)中開始傳言,曾經(jīng)親如手足的袍澤都被他秘密下令處死,拋尸荒野了。
眾口鑠金,三人成虎,再加上鐵一般的事實。被欺騙的憤怒,對袍澤的哀傷,轉(zhuǎn)化為激烈的不滿散播開來。
從他最親信的兩名鮫人都尉私下討論《故鄉(xiāng)之歌》的真實性時,黑鰭百川就明白了一件事。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此時此刻,只有身邊這些戰(zhàn)力強勁,頭腦簡單的畸形怪物,能給他恐懼的內(nèi)心,帶來些許的安全感了。
“報!”
隊伍前面匆匆游來一個背著令旗的黑鰭士兵,叩倒在黑鰭百川的面前,神色顯得極為驚惶。
黑鰭百川渾身一個激靈,涌起一陣不安,左顧右盼了一下,見并無什么異樣,才強自鎮(zhèn)定,呵斥道:“慌什么?有屁快放!”
“大統(tǒng)領(lǐng),前方來了一股潛流,流勢極為猛烈。隊伍被沖散了不少。”
黑鰭百川冷笑一聲,海洋深處常有亂流、激流、湍流和洋流,對于鮫人來說,都是司空見慣,習(xí)以為常。
“曲曲潛流,也用向我稟報?若是耽誤了行程,你的腦袋就不用留著了。”
那黑鰭小卒咽了口唾沫,吃吃道:“要只是激流,小的哪敢叨擾大統(tǒng)領(lǐng)。只是這激流中……裹挾了,裹挾了……”
“婆婆媽媽,到底裹挾了什么?”黑鰭百川厲聲問道。
黑鰭小卒表情復(fù)雜,垂下頭,剛要說話。就聽見沉悶的鮫人隊伍中,傳來一聲聲的驚呼:
“那是阿彩,那是阿彩。”
“玲兒,玲兒。”
“嗚嗚嗚,我的兒啊!你的死的好慘啊。”
“你們會不得好死的!畜生們!”
“這么小的孩子啊,你們是怎么下得去的手?”
凄厲的哀嚎接連不斷的響起來,整個隊伍登時騷亂起來,黑鰭百川駭然注目,一把撥開黑鰭小卒,擺動尾巴急速的游了過去。
只看了一眼,一股寒氣直沖頭頂。
洶涌的海底潛流,裹挾著沙石、海草,一具具觸目驚心的鮫人尸體,足有近百具之多,除此之外,還有鯨鯊游魚的腐尸充斥其中,組成化作一道滾滾尸河,從斜前方飄飄蕩蕩的沖入隊伍之中。
就連那些維持秩序的黑鰭親衛(wèi),看得都一陣頭皮發(fā)麻,繼而也傳出聲聲驚呼。
“可成!他不是調(diào)走了嗎?”
“還有平烈。”
“阿康!阿嚴(yán)!”
翻滾的尸流中,一具具黑鰭獄卒的尸體夾雜其中,都是黑鰭百川,曾經(jīng)信誓旦旦的告訴他們高升調(diào)任的手足袍澤。
真相就這樣突兀的擺在眼前,一時之間,黑鰭親衛(wèi)也都呆住了,心中翻江倒海,難以置信。
這黑暗血腥的一幕,那一聲聲凄厲的咒罵聲討,仿佛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徹底擊垮了他們僅剩的忠誠。
黑鰭百川渾身冰涼,如墜冰窖。那一具具尸體,就是對他的血淚控訴。他的耳邊,仿佛傳來了那些鮫人臨死前的哀嚎。
他無暇去思索洋流是如何將這些尸體裹挾在一起,又是如何與隊伍沖撞的。這在洋流眾多的海域中,并不是沒有可能。
他的心中只剩一個念頭——趁著隊伍還沒有暴動之前,趕快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