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沒煙賣,程白到服務(wù)臺隨便借了根煙、借了個打火機(jī),就到二樓走廊盡頭外面的露天陽臺上去。
已近深秋,夜風(fēng)挺涼,外頭沒有一個人。
她站在欄桿邊點了煙,抽了一小口。
也許是因為借來的這根不是她常抽的煙吧,戒煙一陣之后再抽,竟然有點不習(xí)慣了。她一口把煙氣吐出去,就任由細(xì)細(xì)的一根煙夾在自己指尖,慢慢燃燒。
露臺幽暗,火星閃爍。
她微卷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起來一些,神情暗昧在模糊的光線里。
其實程白算不上什么資深煙民,滿打滿算,也就兩段時間抽得多點。
第一回,是幾年前輸給方不讓后的第三個月。為了債務(wù)和父親的醫(yī)藥費進(jìn)了律所,沒日沒夜地加班,整個人的精神在崩潰邊緣,工作之余就抽上兩根解壓。
后來父親走了,煙就戒了。
第二回,是年初她和方讓接的那樁官司出事之后。判決下來后,嫌疑人服刑沒一個月就在獄中再殺一人,她作為在事前與嫌疑人接觸最多的辯護(hù)律師,被調(diào)查約談了大半年。
后來方讓注銷了乘方,去了英國,她到上海,煙也戒了。
程白覺得自己不是真的喜歡抽煙,只不過是人在某種困境里的時候,總想要借助一點東西,讓自己能夠撐下去罷了。
身后的走廊里,包廂門開開合合。
偶爾會有喝酒談笑的聲音傳出來。
洗手間就在左邊拐角處,似乎有人喝多了,在里面吐了一會兒,接著就聽見水聲,劇烈的咳嗽聲。
程白皺了皺眉,也沒在意。
沒想到,過了一小會兒,就有腳步聲向著露臺這邊來。
她回頭望了一眼,一下就愣住了。
剛走過來的這個人看見她,也愣住了。
分手之后,誰也沒想過,這么快又在另一個場合相遇。
謝黎黑色的西裝外套沒扣,往日總是打得一絲不差的領(lǐng)帶上金色的領(lǐng)帶夾歪了,俊朗的臉上、凌亂的頭發(fā)上,都沾了水,還掛著水珠,身上卻是一股濃烈的酒味。
一看就是酒局上被人灌得多了。
乍見程白,他反應(yīng)了片刻,一雙沉黑的眼便亮了些,竟直接向她走過來,一把抓住她手臂“程兒,我”
程白立刻皺了眉。
謝黎身材高大,又喝了點酒,他酒量向來不好,腦袋也許還能算清醒,但手底下的力量卻已經(jīng)失去了控制。
五指壓在她胳膊上,有點疼。
“程兒,我那天”
謝黎完全無法理解自己這兩天的一切,主動跟程白提了分手,從她辦公室離開之后,就做什么都不對勁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意什么。
覺得程白不在乎自己,懷疑自己是方讓的替代品,可結(jié)束這一切之后又比任何時候都難受。
“我們能不能”
但還沒等他把剩下的半句話說出口,一只手就從后方伸了過來,握住他的手臂,竟然強(qiáng)行將他推了開。
“這位先生,你是不是喝多了”
聽上去用詞很禮貌,但聲音里卻是冷冽一片。
謝黎抬起頭來,就看見了邊斜。
對他來說,這是一張陌生的臉,他可以肯定自己不認(rèn)識這個人。
但這個人卻站在了他跟程白之間,甚至伸出一條手臂來擋著他,隱隱然是將程白護(hù)住。
邊斜本是被周異那四連暴擊激出來找程白的,問了服務(wù)臺就朝這里走,誰料一來就看見有人在這里發(fā)酒瘋
這人剛握住程白的胳膊,他就瞧見程白皺眉了。
這一時真是連想都來不及多想,就直接把人推開了,順勢將程白擋在了自己身后。
謝黎先前嗆了酒,這會兒喉嚨還有些不舒服,聲音沙啞極了,盯著邊斜“我喝沒喝多跟你什么關(guān)系,你誰啊你”
他心情不好,口氣非常沖。
偏偏邊斜也不是個好惹的,原本想說自己是程白朋友,但想想硬生生把這句話咽了回去,冷笑道“我是這位小姐的男朋友。你喝多了沒關(guān)系,但要再動手動腳,我直接報警告你騷擾。”
“”
被擋在邊斜身后的程白,突然無語。
“男朋友”
謝黎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他的目光越過邊斜,落到程白身上,又在這兩人之間來回轉(zhuǎn)了兩圈,覺出幾分荒謬。
這一時便露出一種受傷的神情。
可一轉(zhuǎn)瞬就藏了起來。
一雙深沉的眸底盛滿了諷刺,他望著程白,終于冷靜了幾分,似笑似嘲“你這新男友換得可真是夠快的”
嗯
好像有哪里不對
邊斜聽著這句話,心里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直到這時候,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只注意到這人發(fā)酒瘋,忽略了另外一些本來應(yīng)該注意到的東西。
比如這人的穿著打扮。
比如他先前對程白的稱呼。
比如他眼底明顯的掙扎和情緒。
比如方才那一句“我們”
眼皮十分不祥地跳了一下,邊斜腦海里頓時回響起來的是當(dāng)時自己站在電梯前面揚著那兩張戲票,對周異下的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