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吳焦急忙慌的神情,樂水根猜到多半是甄革命那群進(jìn)步青年要來找自己麻煩了。
“根仔…勞改農(nóng)場那邊來人了,不但說了你阿叔的死訊,還說什么在半山腰上發(fā)現(xiàn)一些雞蛋殼…估計甄革命會將昨晚上的事情扣在你頭上…我聽到消息就連忙趕來了,你…你還是趕緊逃吧”吳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樂水根那麻木的雙眸露出淡淡的無奈,在這紅色浪潮當(dāng)中,偷跟針都能令人坐牢,更何況是自己這般被帶上小牛鬼蛇神的人偷了公社的雞蛋?心中暗道“阿叔說的沒錯他命中注定過不了六十二歲這個坎,而我也會在他死后遇到大難…”
看著吳那著急的眼神,樂水根心中一暖,畢竟在這個世態(tài)炎涼的時代當(dāng)中,能有人這般為自己著想,著實不易。樂水根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吳嬸麻煩您搭把手替我將阿叔的棺槨下葬”
吳用力點了點頭,撿起一塊大些的木板,便趴在地上同樂水根一起奮力刨了起來。有了吳這個常年勞作的莊稼把式在,滾滾雷聲當(dāng)中一個兩丈長五尺深的方坑被挖出來。
豆大的雨點掉落,咸濕的汗水夾雜著淚水,樂水根泛紅的雙眼不舍的看著那口薄皮棺材,站在挖好的坑中費力的將積水潑出。只是不論樂水根如何努力,坑中的積水隨著雨勢不斷加深。
一旁的吳看著樂水根如此執(zhí)著,不由的捂嘴哽咽,但經(jīng)歷了人生起起落落的吳深知,留給樂水根的時間不多了,瓢潑大雨雖然能夠阻止甄革命那群進(jìn)步青年的腳步,可一旦雨停了,等待樂水根的命運(yùn)可想而知,在成群結(jié)隊混亂的局面下,樂水根說不定會被那群進(jìn)步青年活活打死。
吳一把拽住拼命掏水的樂水根,“根仔…走吧你阿叔不會怪你的…在不走就來不及了那群人一旦來你家你…你可就活不成了…”
“不…墳中有水…我不能讓阿叔睡在水中…”樂水根倔強(qiáng)的說道。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吳嘶吼道“根仔…你阿叔死了…如果你在有個三長兩短以后逢年過節(jié)連個給他燒紙的人都沒了!!!!快點走吧!”
面頰的疼痛,讓樂水根清醒過來。舉頭望天,豆大的雨滴讓原本泛紅的雙眸模糊了視線,腦海中如同走馬燈般回憶起麻瞎子照顧自己的點點滴滴。“哈哈哈哈哈…阿叔,我不哭哭了多喪氣?哈哈哈哈…阿叔…根仔根仔不哭!!”樂水根瘋狂的叫喊回蕩在滾滾雷聲當(dāng)中。
費力的從積水的深坑當(dāng)中爬出,對著麻瞎子那口薄皮棺材磕了九個響頭,一把將棺材推入坑中。吳也連忙幫著往坑中填土。可是坑中早已布滿積水,無論填進(jìn)去多少土,都形成淅淅瀝瀝的泥漿。眼看樂水根還要用木板刻個牌位,吳喝道“根仔…你若弄個牌位,不是讓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來挖你阿叔的墳頭嗎!!”
樂水根這才放下手中的木板,望了眼地上那灘淅淅瀝瀝的泥漿,輕生說道“阿叔根仔沒用連個墳頭墓碑都不曾給你置備齊全你放心,將來我肯定回來給你修祠建墳!!”說完轉(zhuǎn)身朝著屋內(nèi)走去,破碎的瓦片催下串串水簾,樂水根從灶臺的爐灰當(dāng)中挖出那個藏有兩根金條的盒子將兩根金條取出,來到吳面前,對著吳倒頭便拜。“吳嬸…您的大恩大德根仔永世難忘!!這根金條請您收下,倘若根仔他日飛黃騰達(dá)必當(dāng)厚報…”
出身地主家庭的吳一怔,看到拇指粗細(xì)的金條便知道份量,可吳并不是見錢眼開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冒雨給樂水根報訊,連忙擺手道“根仔這是你阿叔留給你的保命錢嬸不能要!你先躲一陣,然后去竹林村找我表弟陳東他住在竹林村東頭他成分不好也被打成黑五類,所以計劃著跑去南洋你報我的名字,有這根金條做路費…你就跟他們一起走吧”
眼見吳如何都不收下樂水根的金條,樂水根只能再次給吳磕了九個響頭,起身回屋換了身衣服,將兩根金條綁在腰間,帶上手弩跟那柄短斧,冒著雨朝著密林方向跑去。
吳看著樂水根逐漸消失的背影,長嘆了口氣。對著地上那灘泥濘的積水,愣愣發(fā)呆,呢喃道“麻瞎子…你的根仔走了…你放心吧”
說完便轉(zhuǎn)頭離開,當(dāng)雨勢間歇的時候,怒氣沖沖的甄革命率領(lǐng)著四十多名帶著砍刀手槍的進(jìn)步青年再次來到樂水根同麻瞎子居住的破屋,甄革命覺得自己這個土窯村的進(jìn)步青年革命小將被樂水根這半大的孩子耍了。昨晚搜查時,樂水根那驚詫的面容,此時回想起來是那么的諷刺,如果不是勞改農(nóng)場那邊的同志通知麻瞎子死訊時,說出在半山腰上有些紅色雞蛋殼,或許自己還被蒙在鼓里。憤怒的甄革命現(xiàn)在只想將樂水根這個敢于盜竊射會主義雞蛋的小牛鬼蛇神抓捕歸案,讓他得到人民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