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夫人氣得捂心, 立即舉起手中拐杖，朝肅國公肩頭敲下去：“他這后背都成什么樣了, 你還下得了手。我不來, 你是存著心要打死他是不是？”
這回逮著個發(fā)泄的, 老太太倒是沒有再暈過去，又因惦記著孫子，打兩棍后就撇下肅國公，急急去看霍寧珘的傷勢。
霍老夫人再疼曾外孫，也比不上自己這兩個嫡孫啊。尤其是霍寧珘, 當(dāng)年避禍遠(yuǎn)走的時(shí)候，霍家就留下這么一個最小的男丁跟著她，以防不測之下, 至少留個獨(dú)苗。
四、五歲的漂亮團(tuán)子養(yǎng)在她身邊，不知道給她帶來多少笑聲和安慰，對霍寧珘當(dāng)然是格外不同。
霍寧珩則上前扶起霍寧珘, 面色沉沉，淡聲道：“小七這傷需得處理，我先帶他走了。”
霍牧恩見他最重視的嫡長子連爹都不叫, 難免更是心頭起火。但他也只能先應(yīng)對霍老夫人。
霍牧恩將霍老夫人送回房, 才低聲將今晚宮中之事說了一遍。
又解釋道：“母親, 我這也是為了保住那逆子性命！我打得越狠, 皇上才能消氣, 也越是信任我，這樣我才能護(hù)住他們啊。”
“京城目前尚在西營軍的包圍之中, 局勢我尚能控制。但難保，皇上不會召別的兵力勤王，比如，剛剛被派去南直隸的江照英。或是，被哪位王爺鉆了這舅甥相爭的空子。”
霍牧恩又對霍老夫人嘆氣：“想看霍家這高樓榻的人太多。今晚動了兵戈，能保老七安全離開，能保霍家將士無事，已是天大的恩典。”
“離開？”霍老夫人從震驚中回神，問：“你要讓七郎去哪里？”那與被流放有何區(qū)別？
“不錯。一山難容二虎，他必須得離京，至于去哪里，還得看霍家與皇上博弈的結(jié)果。”
如今享盡尊榮的霍老夫人眼底神采暗了些，嘴唇顫動：“那京里……怎么辦？”
“自然是，由老四承起老七之前的擔(dān)子。” 霍牧恩道：“老四性格沉穩(wěn)，知進(jìn)退，沒有太大的野心，不像老七，心思大，性子又野，讓他掌權(quán)太危險(xiǎn)。”
霍牧恩哪能不知道霍寧珘的心思，但是霍家名不正，言不順。蕭家的宗室，活著能繼位的還很多。怎么也沒有輪到霍家的道理。霍家本就是富貴已極，何必還要鋌而走險(xiǎn)，一個不慎，多年經(jīng)營盡毀。
霍牧恩不敢告訴母親和妻子，也不敢告訴霍寧珩，他的想法是“棄車保帥”。他身為一家之主，自然要狠下心來做出取舍。更何況，他也不是真的棄了霍寧珘，只是要委屈他，給這個兒子暫時(shí)安排一個更適合他的位置，以免禍引家族。
霍老夫人沉默著，終于是道：“我的七郎離京，皇上會趁機(jī)對他下手嗎？”
霍牧恩便道：“這要看他去的是哪里，不過，母親倒是不必?fù)?dān)心，以他的本事，自保是沒有問題。”
霍老夫人嗅到真正山雨欲來前的味道，知道自己的兒孫之間遲早要經(jīng)歷廝殺，不再說話，一晚而已，便仿佛老了許多歲。
霍寧珩給霍寧珘處理傷口的時(shí)候，他才微蹙了蹙眉，但是也沒有吭聲。
兩兄弟之間一時(shí)沒有說話。
若霍寧珘是在戰(zhàn)場上受的傷，那自是理所當(dāng)然。但他們的父親，歷來對這個小兒子嚴(yán)厲些。
霍寧珩很清楚弟弟的性格，看似桀驁冷酷，其實(shí)心里是重視親情的。但是，受了這一頓鞭笞，下一回，他便不會再聽從父親安排。就算稱不上恩斷義絕，卻也是不會再有任何退讓。
霍寧珩便說：“想好了么？是出京還是留下。若出京，想去哪里。”
霍寧珘道：“蕭沖鄴多半會讓我去蜀中。”
“不錯。”霍寧珩頷首。蕭沖鄴定然不希望再讓霍寧珘染指北邊霍家的兵權(quán)，也不愿讓他靠近沿海，讓霍家的海上生意如虎添翼。
蜀中此時(shí)大多還是羈縻統(tǒng)治，勢力駁雜，形勢復(fù)雜，比云南好不了多少，是蕭沖鄴最可能讓霍寧珘去的地方。
這時(shí)，門外突然傳來岑索的聲音，他在外稟報(bào)道：“四爺，情姑娘過來了。”
霍寧珩已幫霍寧珘披上中衣，便道：“讓她進(jìn)來。”
“四哥，七哥……”宋情進(jìn)了屋，目光落在霍寧珘身上，擔(dān)憂顯而易見。
知道她是來關(guān)心自己的，霍寧珘便道：“無事，這是皮外傷，受得住。”
宋家兩兄妹慣來受霍寧珘信任，三人便一起說了會兒話。
宋情偶爾側(cè)首看看霍寧珘，她知道，經(jīng)過今晚，霍寧珘與肅國公必將各自分權(quán)。她爹會選擇效忠國公，但她與哥哥，肯定是追隨霍寧珘。
太后此時(shí)也在規(guī)勸蕭沖鄴：“皇帝不可忘記你小舅舅對你的好。那是哀家的手足，哀家的親弟弟。”
蕭沖鄴在心里嘲笑太后的婦人之仁，道：“母后不是親眼看到了嗎？小舅舅是如何逼朕的？不過，只要他遵照朕的旨意，即刻離京去朕安排的地方，朕自然會網(wǎng)開一面。”
梁同海這時(shí)來稟：“皇上，太后娘娘，方才國公府那邊有消息說，國公爺請了家法，親自鞭笞首輔三十余鞭，若非老夫人攔著，怕是要打得更厲害。”
太后聞言，自是擔(dān)心起來，她本說想讓霍寧珘過了年，天氣暖和再走，看了看蕭沖鄴的臉色，道：“皇上，便讓你小舅舅略養(yǎng)幾天傷再離京罷，這天寒地凍的，萬一走出去，出了事情。否則，你外曾祖母那邊，也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