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讓我們恭喜宋盞,《2020十大年度人物》一文成為閱讀量100w+年度爆款,榮獲公司本年度總評一等獎。獎金5000元。”
“這么多?老宋,別忘了請吃飯啊!”
“宋哥~,你有時間可得教教我。”
“你跟你宋哥回家過年唄,讓他給你開小灶。”
“去你的,狗嘴吐不出象牙。”
在同事的掌聲和打趣聲中,宋盞走到主編手里,接過玻璃獎杯,沖著鏡頭尷尬一笑,完成了合影,春節(jié)前的最后一次組會也就算結束了。
“好好干,寫得確實不錯,我看好你。”主編拍了拍宋盞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宋盞連連點頭:“我繼續(xù)努力。”
組會結束后,大家都忙不迭地拖著行李離開。
今天是2021年2月10號,明天就是除夕了,回家過年的人趕著離京,今年冰城老家管控嚴格,為了防止無法返京,宋盞不回去了。
作為組內最后一個離開的打工人,宋盞將所有電器關閉后,疲憊地走出寫字樓。
現在是晚上8點,已經過了晚高峰,門口的432路公交終于不擠了,宋盞掐著點趕到站牌下,一分鐘沒多等,直接上車入座。
北漂了十幾年,他對這條線路了如指掌。
大概從08年考上京城的大學開始,宋盞就一直留在這里,大學畢業(yè)后加入傳媒行業(yè),經歷了從紙媒到自媒體的時代變革,到今年滿三十歲,也就混個訪談板塊資深編輯。
按理來說,從08年到21年,有數不清的翻身機會,哪怕只買京城一套房,也夠賺了。
但總有人什么風口也趕不上,比如宋盞,到現在還租著通州的老房子,只是這些年從合租熬成了整租。
情感上依舊是鐵樹不開花,大學單身,就畢業(yè)后處了一個學妹對象。
學妹進了公司后宋盞是她的導師,相處久了剛產生一點感情,對方就受不了工作壓力跑到國外讀書了,留下宋盞在國內成為“留守男友”,半年后收到了分手短信。
好在宋盞也不在意,現在更是想不起那女孩長什么模樣了。
這些年宋盞一直做訪談板塊,采訪了上百名各行各業(yè)的名人,在羨慕對方成功之余,也感受到了運氣,見識,家庭和努力對成功的影響。
是的,努力在最后。
因此宋盞有時候想,自己混到現在這種不上不下的程度,大概也就是極限了,只是多少有些遺憾和不甘心。
正在車上聽著音樂,來了一通電話,顯示的名字是“衛(wèi)”,宋盞猶豫后沒接,等著電話自己不響。
過了兩分鐘,第二通電話又來了,宋盞最后還是接了起來。
“老同學,你可夠忙的,年底了電話也打不通。”衛(wèi)泠然聲音依舊是爽朗中帶著一點憨憨的感覺,和十幾年前變化不大。
“沒有你忙啊,帶隊世界各地比賽,一直在天上飛,腳都不著地,真是仙女本人了。”宋盞開玩笑道。
“哈哈,你還是這么逗。”衛(wèi)泠然大笑,“仙女也嫁不出去,不都一樣么?”
“我看了你寫的文章,把我寫得太好了,我媽說一點兒都不像我哈哈哈。
“有的細節(jié)我都不記得了,你倒是寫得清楚,這些年一直盯著我呢吧?”
宋盞尷尬一笑,沒有回應。
“有了這篇文章,我可不愁招婿了。”衛(wèi)泠然話鋒一轉,“話說你今年回去么?請你吃飯,老地方。”
宋盞沉默了片刻,低聲道:“回不去了。”
又寒暄了兩句,宋盞找由頭匆匆掛斷了電話,神情復雜地望向窗外。
衛(wèi)泠然是宋盞的鄰家青梅,兩人從老家黑水縣就認識,后來又一起升學到冰城一中。
她游泳天賦過人,高中就獲獎無數,后來大學考去滬城體院,一路代表國家隊參賽,奪金牌,直到前兩年帶隊做教練,今年宋盞寫的《2020年度十大人物》里面就有她。
宋盞知道兩個人之間有那么一些感情基礎,但他當時沒有把握住,后來因為兩人事業(yè)上的巨大差距,更讓宋盞感到自卑,偶爾交談都在頻頻躲閃,在一起就更不可能了。
又一通電話響起,是宋盞的父親宋長明,備注是“老宋”。
“咳,今年回來么?”老宋聽著聲音有點虛,止不住地咳嗽。
“不,不回去了。”宋盞心虛道,“怕封在家回不了京。”
“你感冒了?那就少抽點煙。”
“行。”老宋開玩笑道,“就知道你回來困難,我沒等你,昨天就去看過你媽了。”
宋盞的媽媽李紅玫是護士,在2008年支援抗震救災時因余震去世,被安葬在老家黑水縣的祖墳,每年過年前宋盞都會去看她。
“好。”宋盞只回了一個字。
和老宋聊天一直非常簡短,兩個男人都很沉默,不到一分鐘也就掛了。
公交車到站,宋盞失神地舉著手機排隊下車,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他第一次好想結束這操蛋的人生。
比起一無所有,不上不下也好不了多少吧。
“后生,留神有車!”
公交站牌下有大爺提醒道,一輛摩托車飛速地開過來,想擦著公交和路沿的空隙過去,這在京城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