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外面漸漸寧靜, 樹間的蟬又呱啦呱啦叫了起來。
馮寶君還好, 只是在窗口站著, 望著窗外吹涼風, 牛素真就坐在床前,兩只眼睛緊緊盯著那張床,并床上的一舉一動。
她確實聞到了屬于臭男人的汗臭氣息, 要不是怕惹惱了郭嫻, 說她沒有為女子的修養(yǎng), 她真想一把掀開陳以荷的床, 她敢篤定, 這床上絕對藏著個男人。
說不定就是方才悄悄潛進她的校舍里, 想要偷香竊玉的那個。
如此一想可真夠惡心的。
“陳以荷, 不過穿個衣服而已,你磨磨蹭蹭的, 難道要穿到天亮去”她于是不耐煩的催促道。
這時候洪蓮率著書院里的女夫子們,已經(jīng)把其余的校舍,并丫環(huán)們的房間全翻過一遍了, 并沒有翻到有什么藏匿著的可疑人物。
而外面, 皇家所派, 常駐女院的侍衛(wèi)們, 也把整個校舍緊緊圍困著, 慢說人, 就是一只蒼蠅也休想要飛出去。
阿荷攥著小拳頭,想要在縮在被窩里的, 康芷堂的腦門上狠捶上一拳頭,又在心心念念,說救急如救火,別的舅舅們呢,都跑哪去了呀。
而就在這時,山正洪蓮也進來了。
“陳以荷,你還不曾穿好衣裳”
“就好了,馬上就好。”阿荷苦著臉說。
洪蓮理了理裙擺,就坐到方才牛素真坐的位置上了。這樣一來,便神仙也救不了小阿荷了。
阿荷于帳內(nèi)長嘆了一聲,正準備揪出被窩里的舅舅,一同出去認罪了,便聽外面忽而嘩的一聲巨響,似乎是什么地方的房梁叫人踩壞了一般。
煞時之間,非但窗外的侍衛(wèi)們齊齊回頭,去看外面了,便洪蓮也撲到了窗前,要看看外面究竟是怎么了。
德班的校舍后面,就是整個女院的學(xué)廚。
因為是學(xué)廚,當年蓋的時候是由皇后指派著自己的心腹洪蓮來蓋的,慢說沒有上井口天花作藻井,便大椽和橫梁,也是用的最爛的木頭。
總之,洪蓮或者從中撈了一筆,但整個學(xué)廚實在是朽不堪言。
而就在此時,廚房的頂上快跑過一個身材高大而又瘦削的男子,他在瓦檐上跑著跑著,一腳下去,就把瓦檐給踩塌了,于是,一條長腿便陷入了學(xué)廚之中。
眾侍衛(wèi)嘩然一聲,其中一人吼道“那必就是夜闖女院校舍的登徒子,快追。”
于是,一眾侍衛(wèi)們便朝著校舍圍了過去。
房梁上高大的男人好容易從瓦檐上抽回了自己一條長腿,再往前跑了一步,又是砰的一聲,他另一條腿又給陷進去了。
他似乎也不怎么著急,奈著性子將腿抽了出來,再往前走一步,嘩啦一聲,這一回,整個學(xué)廚的房頂,居然就叫他給生生兒的踩踏了。
登徒子也嘩啦一下墜了下去,掉到學(xué)廚的大鍋里去了。
洪蓮雖氣瘋了,修養(yǎng)到底還在,轉(zhuǎn)身從阿荷的校舍里跑了出去,嘴里還在罵著“也不知何處來的登徒子,竟敢夜闖女院,我得報到皇后娘娘那兒,將他下到天牢里才成。”
這時候還有誰管陳以荷
所有的女生們也全都追出去,去看那個踩塌學(xué)廚的登徒子了。
阿荷一把拉開被窩,伸手抓起床上黑衣人的手便往下扯著“快快,你趁著沒人趕緊跑,我去救那個去。”
男人的手有點細,似乎不是舅舅們手的觸感。
而他的手也格外的灼熱,不不,他整個人似乎都格外的熱,便呼吸,便他身上的體味,也不是自幼趴在背上,小阿荷早就聞慣了的舅舅們的汗臭氣,他并沒有幾個舅舅那般重的體味。
“樸夫子”阿荷總算看清楚了,床上的人居然是胡子蒼蒼的樸夫子,她頓時往后一退,雙手環(huán)胸就準備要大喊一聲色狼。
朱玄林躍身一撲,手就捂上了她的唇“你若叫了,咱們都會丟臉的,快住嘴”在她耳邊,他啞聲說道。
阿荷唇微蠕著,極乖的點了點頭。
燈光隱隱,梨花帶淚的小姑娘,兩道楚楚可憐而又無辜的眼神,就好像當年砸破了他的腦袋,跑來道歉時,哭著求他原諒時一般。
砸的時候夠狠,哭的時候夠委屈,身為他的未婚妻,那是朱玄在她學(xué)會走路之后,頭一回看清她的樣子,軟萌萌的,像只小兔子一樣。
當然,她跑起來也跟兔子似的。
朱玄林猶還記得,她很小的時候,他總是興致勃勃的跑到陳家,兩只手扶著她的腰,教她學(xué)走路。她的探索心很強,一步恨不得跨下兩個臺階,兩只眼睛總是看著前面,只想要走,想要走到別的地方去。
學(xué)會走路的那一天,他也還記得清清楚楚,是她一歲零一個月,并十天的時候。教了那么久的學(xué)走路,朱玄林的腰都要累斷了。
小丫頭笑露著上下兩排,還未出滿的,糯米似的小白牙,跌跌撞撞一路出了陳家的院門,再出了大門,便往大街上跑去。
全然沒有留戀,也沒有回頭看過一眼,他這個教她走路的人。
再等她學(xué)會跑之后,他就再也沒看清過她的臉了。
朱玄林于是緩緩放開了她的唇,但隨即,她立刻就張開了嘴。
朱玄林于是迅手,又捂上了她的唇,接著,于身后抽了本書出來,問阿荷“阿荷姑娘,這可是你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