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聿霖以為她還在氣自己受傷,又解釋道:"子彈都是從我身上擦過去的……我又不傻,還能實打?qū)嵶屪约旱纳砩隙鄡蓚€大窟窿嘛!為了逼真,地上的血有一半是狗血。我原先不讓許副官叫你來,可如今你來了,就再不能走,得陪我把這出戲演下去才成。"
也不知是不是人一體弱,連帶著身上的氣勢也弱了三分。
沈南瑗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流氓說軟話。
他要是拿把木倉逼著她不讓她走,她還真敢頭也不扭就奔下去。
杜聿霖命中了她的死穴,外加一臉失血過多的蒼白,她別扭地道:"我去給你叫許副官!"
許副官趴在門縫邊偷聽,內(nèi)心嚶嚶嚶:"……"求忘記!
——
再沒有比這個留人的理由正當(dāng)了。
杜聿霖也不是不了解許副官的"苦心",象征性地訓(xùn)斥了幾句,就讓他給沈南瑗準(zhǔn)備房間去了。
要不然呢,擦傷的說法,其實也是騙人的。
想要做戲做的真,怎么可能不下點血本。
就杜聿霖目前的身體狀態(tài),想要干點什么的話,得沈南瑗主動。
呵呵,這可能嗎?
沈南瑗得在南山美廬住下,并且還得是大張旗鼓地住下。
這無疑是向所有人正式宣告了她和杜聿霖的"不正當(dāng)"關(guān)系。
至于這層關(guān)系恰不恰當(dāng),落不落人口實之類,她本身不是太在乎。
只不過住下的第二天,朗華就差人送來了一大堆補(bǔ)血的東西。
雖然沒有只言片語,但沈南瑗覺得自己多半是讓這個舅舅難做了。
人活一世,即使再灑脫,也難逃的過一句人言可畏。
與朗華的補(bǔ)品一道來的,還有鹿靜雯答應(yīng)了朗逸行求婚的消息。
電話是朗逸行打來的,他欣喜萬分。
沈南瑗癔癥了片刻,才道了聲"恭喜。"
朗逸行和朗華一樣,只字不提杜聿霖的傷勢,便掛了線。
沈南瑗想的有點多,不知那個鹿靜雯到底是在朗逸行的攻勢下軟了心,還是憂慮著自己漸漸長大的肚子,輸給了人言可畏。
總之,也勉強(qiáng)算的上是皆大歡喜。
轉(zhuǎn)身再對著"罪魁禍?zhǔn)?amp;amp;quot;,沈南瑗沒什么好臉色給他。
軍醫(yī)站在一旁,等著給杜聿霖?fù)Q藥。
沈南瑗一點都沒有避開的意思。
杜聿霖想著先前撒的慌,眨了眨眼睛,居然羞澀地道:"瑗兒,你得回避啊!"
還真是見了鬼了,昨夜他上身明明就是光著的,一早才套了件睡衣。
沈南瑗想說,你身上的那兩點,我都見過,還不止見一次了。
可瞥眼看了下軍醫(yī)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她義正言辭地說:"我要看看你的‘擦傷’!"
杜聿霖笑的有些僵硬,可他也沒法子,總不好叫人將她強(qiáng)拉了出去。
雖不會威脅性命,可也真的不是擦傷那么簡單。
胸口的那個傷口還好,至少沒有穿透。
胳膊上的那個,叫做洞一點也不為過。
沈南瑗倒抽了一口涼氣,再看杜聿霖的眼神,猶如看一個傻叉。
不不不,不是傻叉,而是真恨啊!
一個人都能對自己下這么恨的心,是不是英雄不可知,卻實為梟雄也!
圍觀完了杜聿霖?fù)Q藥,沈南瑗轉(zhuǎn)身就出去了。
杜聿霖是想叫住她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軍醫(yī)正在給他裹纏傷口,興許是下手有點緊,他"嘶"了一聲,軍醫(yī)嚇得渾身一抖,連連告罪:"對不起,少帥,對不起。"
"得得得!弄好了就一邊去。"杜聿霖沒好氣地說。
他現(xiàn)在就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傷患,未來半個月,他都不能走出這間房間。
——
南山美廬的正對面,是一座三層的筒子樓。
三樓最旁邊的一個房間,窗簾拉的很緊,只邊角處露出了一截黑漆漆的圓管。
走近了才能看到,那是一個望遠(yuǎn)鏡。
"窗簾打開了嗎?"
"打開了!"
"能看見里面的情況嗎?"
"柜子擋住了,看不見床頭,只能看見床尾。床上躺著一個人,醒沒醒,不知道。"
"去去去,趕緊匯報去。"
——
想要研究一件事情背后的真相,無非是調(diào)查和分析,兩種途徑了。
外圍的觀察,已經(jīng)不能滿足那些人的"好奇心"。
于是,沈南瑗在一下午的時間,接了好幾通莫名其妙的電話,無一不是詢問杜聿霖傷勢的。
甭管對方報的是什么人名,她的回答都是:"我家少帥當(dāng)然沒事了,哦,他現(xiàn)在不方便接聽電話,請您過幾天再打。"
沈南瑗的回答很絕妙,透露的信息引人猜想。
就連孫委員長親自致電,沈南瑗也是這樣答的。
當(dāng)然,孫委員長不是那么好糊弄就對了。
"沈小姐是吧!那么請問我什么時候再打過來,可以找到杜少帥?"
"孫委員長,你何苦為難我一個什么都不懂的丫頭呢!"
孫委員長又說了什么,許副官這邊是沒聽到,反正那邊掛線了。
許副官為自己的不服從命令感到慶幸,若是沈小姐不來,面對這些妖魔鬼怪的人得是他。
很顯然,要是論打仗他還行,但腦子絕對不如沈小姐一半聰明。
如此,平穩(wěn)地過去了第一天。
到了晚飯時間,沈南瑗命人將晚飯端上了樓,一人份的。
杜聿霖房間的窗簾,天一黑,就拉上了。
他想要下床,活動活動腿腳,被軍醫(yī)跳著腳阻攔。
他還閑嘴巴沒味,想要喝點威士忌。
軍醫(yī)就只差跪下給他磕頭了。
杜聿霖在這兒花式作死,實際上就是求關(guān)注。
只可惜,沈南瑗帶著自己的晚飯,頭也不回地進(jìn)了她住的地兒。
少帥的心情不大好。
許副官將一碗清淡的肉糜粥塞給了李伯宏,讓他去送。自己則守在門邊,死活不敢露臉。
第二天一早,沈南瑗是被樓下女人的尖叫給吵醒的。
要知道,這棟宅子里,除了廚娘是個女的,就只有她性別為女了。
沈南瑗在睡袍的外面,裹了件大衣,睡眼惺忪地下了樓。
那女人也不知道是哪家雇來試探的,沈南瑗還在樓上的時候,就聽她哭哭啼啼地說要見她男人。
還以為不上班,能睡個好覺。
沈南瑗臉色不善地出現(xiàn)在客廳,"誰是你男人?"
"杜少帥!"女人信誓旦旦地說:"少帥可說了,將來回瀧城的時候,也帶上我。"
"帶上?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沈南瑗一雙眼睛肆無忌憚地在女人的身上掃來掃去。
女人下意識裹了裹身上的披肩,不自在地說:"我跟少帥的關(guān)系深了去了,我這肚子里還有了你們少帥的種!這個理由夠了嘛!現(xiàn)在你只需去通報,讓我見到杜少帥就行了。"
她的氣勢很強(qiáng),似乎是料準(zhǔn)了,一般的女人遇到這樣的事情,勢必是要憤怒慌亂,繼而就會找男人對峙。
誰知,沈南瑗坐在沙發(fā)上面,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對著一旁的衛(wèi)兵說:"叉出去!"
女人正要叫囂,就只聽她又說:"以后不要什么貓啊狗啊,就往屋里放,擾人清夢!"
樓上疼的大半夜都沒睡著,凌晨才將閉了會眼睛的杜聿霖也被吵醒了。
一旁候著的軍醫(yī),由衷地稱贊道:"沈小姐真的是女中諸葛啊!人又大肚能容!"
什么鬼的大肚能容!多明顯的胡扯八道啊!
杜聿霖臉臭臭地想,是啊,他的瑗兒哪兒哪兒都好,可也是會生氣的。
比如,她氣到連上樓來質(zhì)問他一下,都不愿意。
杜聿霖甕聲甕氣地說:"就說我胳膊疼……不,就說我又起高熱了……算了,我不管你說什么,去把沈小姐給我請來!請不來的話,軍法處置!"
軍醫(yī)覺得自己好委屈,憑什么讓他去請啊,又不是他把人給惹毛的。
但軍醫(yī)敢怒不敢言,背著自己的醫(yī)藥箱出門,哭喪著一張老臉,站在了沈南瑗的跟前兒。
"沈小姐,少帥他……"
"他是胳膊疼啊,還是又起高熱了,我又不是軍醫(yī)!一切都有勞軍醫(yī)了。"沈南瑗懶洋洋的,沒抬眼皮。
軍醫(yī)的整張臉都皺巴到了一起,欲言又止,"……"他總不能說,少帥他欺負(fù)我!
南山美廬的外面,高大的法桐樹在晚來秋風(fēng)的吹拂下,落下了幾片發(fā)黃的樹葉。
女人被拖了出去,直接丟到了大街上。
她吆喝了幾聲,見里頭的人不肯理她,便沒有在門前多逗留,一瘸一拐地走到路口,上了一輛黑色的汽車。
汽車?yán)镒粋€黑著臉,陰沉沉的男人。
"見到了嗎?"
"沒有,那個女人挺厲害的,連問都沒問,就叫人趕了我出來。"
"廢話,要不厲害的話,能搞的垮龍家!"
男人扯了下嘴角,好像是笑,卻令人毛骨悚然。
秘書很快回轉(zhuǎn),將今日的事情匯報給張將軍。
張將軍沉吟了片刻,"這么說,那個杜聿霖肯定到現(xiàn)在都沒醒嘍!"
"我看八成是,要不然他的手下,也不會緊急把那個沈南瑗叫去坐鎮(zhèn)了,還一直對外宣稱傷勢無礙。若真的無礙的話,何不大大方方出現(xiàn)呢。"
張將軍點了點頭,顯然是認(rèn)同了秘書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