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其是的白羊,沖動頑固,
脾氣來得莫名其妙,說話做事不留余地。
被哄慣了的蘇蜜就很生氣,憑什么周勉敢用這樣的眼神瞥自己。她想,大抵他上四年級了,開始自以為了不得,那么多女生奉承他。
蘇蜜就仰頭質(zhì)問:“周勉,你不想說話就不要說話,要說就好好說,干嘛兇我?”
樹蔭小道上吹著風(fēng),把周勉肩頭上掛著的校服輕拂。
周勉盯著蘇蜜俏嬌的鼻子和嘴,就想到她那個同樣好看到不一般的媽媽。不可否認(rèn),蘇蜜媽媽是那種誰看了都會欽慕的女人,因?yàn)槟芨珊惋L(fēng)情,這種欽慕叫人不含嫉妒,只會覺得天經(jīng)地義。
周勉就恨——誰也不能挑釁他媽媽的存在。周勉就推開蘇蜜,吼道:“就不想好好說話怎樣?沒爸爸的小野-種。你跟你媽都是賤人,收起你那套小虛榮吧,奉勸今后別惦記我爸爸!”
目中都是惡劣,看她的鄙薄不加修飾。
蘇蜜剎那覺得矮極了,其實(shí)學(xué)校里的議論她隱隱有一點(diǎn)懂,可是現(xiàn)在被他這么赤果果地揭出來,自尊都被踩踏得一塌糊涂。
誰想要惦記他爸爸了,蘇蜜特別難過,她篤定自己有爸爸。
蘇蜜眼圈就嗶出淚來,抓住周勉的腕說:“不許你這樣說我媽媽!誰允許你罵我媽媽,周勉你給我道歉。”
她的手撓在周勉健硬的手腕上,二年級的蘇蜜,連紅領(lǐng)巾都帶著柔軟的清香。周勉討厭死了,他現(xiàn)在特討厭蘇蜜,臟兮兮黏糊糊,還要自己讓著她!
他就冷冷地甩開:“道你個狗頭歉。走開,小賤人。”滯了一下,拎起書包獨(dú)自走掉。
蘇蜜趔趄站穩(wěn),望著前頭周勉頎俊的背影,這氣憤與受傷真是沒法感同身受。
后面她就也主動不理睬周勉了。
周勉叫他媽媽買了輛自行車,每天騎去上學(xué),蘇蜜走自己的路。
學(xué)校里漸漸傳開流言蜚語,說蘇蜜的媽媽當(dāng)了人小三,更有甚說蘇蜜媽媽搭的就是周勉的爸爸,他們還偷偷去酒店開-房。
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五年(4)班的鄭秀順那個大嘴巴,謠言就像蒲公英,一旦脫離了造謠者的本體,就會在空中漫撒開無數(shù)形狀。
周勉好幾次在后操場圍墻下跟人打架,他們男孩子打架都是互相抵住對方的肩膀,抱住腦袋摔跤。周勉不大的眼睛里轄著冷光,牙齒齜的眉毛都變了形狀,他打架從來沒有認(rèn)輸。
后操場和前面的大操場隔著一條長滿青苔的舊磚墻,打架的雙方通常都會派人在前頭把守,一旦瞥見張國順的屁股就飛快作鳥獸散。但張國順儼然已修煉成精,他的嗅覺和聽覺如同安裝了雷達(dá)系統(tǒng),總能夠適時在他們周圍的各個角度突然出現(xiàn)。
接著周勉他們就會被捻去教導(dǎo)處門外罰站,張國順問他們?yōu)槭裁创蚣埽嶂鴽]有人肯說。隨后或者隔天,周勉的祖父就腆著臉一擺一擺地來到學(xué)校賠罪了。有時也站在旗臺下跟著一塊受訓(xùn)。
周勉的祖父寶貝他這個孫子,愿意為他背所有見不得人的鍋。當(dāng)然,還總有法子囫圇著不讓他爸爸知道。
他祖父耷拉著青蛙肚子站在操場上,聽校長訓(xùn)完話道一聲:“品德,你有什么話也講兩句。”
蘇蜜才知道原來他的祖父叫周品德,但蘇蜜一點(diǎn)也不同情周勉,打架的都不值得同情。
當(dāng)初僑小建校他祖父也投了股,他祖父投的股是其中的一部分地皮。但他祖父很謙遜,對著大眾說:“啊,是錯了,是錯了。他爸爸最近在外地搞工程,我阿公代為認(rèn)錯,接受所有的批評教育,各位童鞋老細(xì)們海涵,海涵!”鞠躬。
就跟他當(dāng)年因?yàn)椴簧饔玫販嫌蜕想娨暸_一樣,畢恭畢敬90°。
他祖父撒謊了,早上蘇蜜還看到他爸爸在樓下開車。
嘻嘻嘻,全場捺不住竊笑。但這并不能拉低周勉撩人的魔力光芒,他的目光飄忽與一臉無辜的俊顏,總是能夠輕易打動女生們心疼。張國順很氣又很無奈,拿他爺孫沒辦法。
蘇蜜受到了質(zhì)疑,大多數(shù)人都對周勉賦予理解和同情。說你看周勉對她那么好,她們家還能做出那種事。
蘇蜜常常走在校園里,都能夠聽到周圍或者身后的啾啾指責(zé)。尤其是朱雯雯和姚欣欣兩表姐妹最得勁了,朱雯雯對周勉的占有欲誰都知道,朱雯雯是他們四年級的段花和班花,對周勉的喜歡明目張膽,只周勉不怎么屑于搭理就是了。
朱雯雯攛掇姚欣欣的姐妹團(tuán)撞掉了蘇蜜的作業(yè)本,還問蘇蜜說:“二(1)班蘇蜜,你爸爸在哪里?”
“她在國外有好幾個爸爸,她媽媽都不記得是哪個了。”
嗤嗤嗤地笑。
連蘇蜜自己的小姐妹團(tuán)也不敢冒泡,蘇蜜甚至已經(jīng)偶見林玲和陳敏雅跟別的小姐妹團(tuán)靠近乎。對此蘇蜜抿嘴不言,她依然驕傲地行走在學(xué)校里,上學(xué)認(rèn)真聽講,用心表現(xiàn)。老師讓描寫池塘的小作文,她寫的被當(dāng)成范本在班級朗讀,還選送去市里參加中小學(xué)生作文競賽。音樂課,她與音樂老師一起鋼琴伴奏,被路過的校領(lǐng)導(dǎo)一番表揚(yáng)。
她們都在背后說她:“二(1)班那個蘇蜜很心機(jī)啊。”
蘇蜜似滿不在乎。盛樂娟跟在蘇蜜身旁,問她說:“蘇蜜,你媽媽不會真的是……那個吧?”
蘇蜜勾著書包帶子,回答:“他們兩個大人的事,為什么只歸結(jié)給我媽媽!”
秋天的禾州,校園里梧桐葉子落下,她穿著藍(lán)白色的拉鏈校服,里頭是白襯衫搭棗色的羊毛馬甲。微風(fēng)吹過她白皙的臉蛋,看到她微微卯起的櫻桃嘴唇。她瞥一眼操場上嬉戲打鬧的同學(xué),其實(shí)沒有人的時候,蘇蜜很有點(diǎn)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