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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清集團C座33樓。
邵君理穩(wěn)坐泰山八方不動。
灰襯衣黑西裝,顯得十分高級,阮思澄從本科開始周圍被IT男層層包圍,見識少,邵君理是她見過的唯一一個穿著外套還能看到胸肌輪廓的中國人。其他人都一著西裝就變弱雞,瘦瘦的好像麻桿。
阮思澄沒粉飾太平,老老實實講了困境:“第一,只有一家醫(yī)院同意提供數(shù)據(jù),還是兒童醫(yī)院。第二,用磁場來畫心電圖十分困難,一直沒有結果。第三……第四……”
邵君理的十指交叉,安靜聽了,問:“你打算先解決哪塊兒?”他的聲音依然悅耳。
阮思澄說:“第三樣吧,一天就能做好。”
“然后?”
“第四樣吧,三天……”
“放棄。”邵君理的言辭像刺,毫不留情直接打斷,“第三第四都是小事。阮,知道么,諸事不順的人,總本能地想解決他們最有信心解決的事,這是錯的,應該盡早正視最致命的問題。”
“……”阮思澄想想,覺得挺對,沒有頂嘴,“謝謝邵總。”
“嗯。”邵君理問,“資金還剩多少?”
“800萬。”
“創(chuàng)業(yè)公司,不,不僅僅是創(chuàng)業(yè)公司,所有公司都必須得時刻記得,不管賬上有多少錢,一分一分地掰著花。”
“我知道。”阮思澄的心里清楚,邵君理那意思是說,目前這樣想融A輪實在夠嗆,盡量用那800萬塊挺一陣子。
竟然沒有毒舌。
正想著,邵君理將阮思澄的文件合上,扔到桌邊:“第一件事我再幫忙想想辦法。至于第二件事么……我哪天去看看情況。”
“謝謝邵總。”
邵君理抬起眼皮,看著阮思澄重重的黑眼圈、暗淡的膚色、無光的眼神,略一思考,開口問道:“阮總,創(chuàng)業(yè)難嗎?”
“難。”阮思澄有一點脆弱,“好難。”
怎么這么難呢。
“那就對了。”邵君理道,“在創(chuàng)業(yè)的過程當中,你一定會發(fā)現(xiàn)它比想象中難。”
阮思澄的表情蔫蔫。
“但是,”邵君理又十指交叉,聲音似有鋼筋鐵骨,“你也一定會發(fā)現(xiàn),你比想象中堅強。”
阮思澄;“……!!!”
她抬下巴,與邵君理對視半晌。對方眼眸深得好像一個水潭,最里面清清亮亮,有種可以安撫人心的力量在。
阮思澄又挺直腰桿,重重呼吸幾口空氣,腦子重新活躍起來,低頭想想,問邵君理:“邵總,能不能把剛那句話寫下給我?”
“怎么,要裱起來掛在墻上?”
“……”確實是想在艱苦時打開看看。自“核磁共振醫(yī)療影像AI聯(lián)盟”發(fā)布會后,不得不說,她有一點崇拜對方。
邵君理沒再說什么,伸出手在桌子右邊一大沓子文件里面捻出一張空白A4紙,左手按著,右手在筆筒上略微停滯幾秒,最后終于抽出一支白金鋼筆,拔了筆帽,從那張紙右邊開始,豎著寫。從阮思澄的角度能看到對方長長的睫毛。
邵君理的字跡狂野,甚至有點草,筆力遒勁,兩句寫完,又在左下角處落款道:邵君理。
這三個字經常簽,更草。
寫完,他左手長長的食指中指按著紙頁,一劃、一飛,直接把它飛到阮思澄的面前。
紙輕飄飄落在眼前,帶著溫柔。
阮思澄看看,很珍惜,小心翼翼卷成紙筒,把“你也一定會發(fā)現(xiàn),你比想象中堅強”十幾個字窩在里面,覺得好像當真有了一點力量。
邵君理將鋼筆插-回:“這個東西是給你的,只給你的。”
“嗯?”
“禁止一切商業(yè)用途。”
阮思澄:“…………”
難道我會把它賣了??!!
這他媽能賣很多錢嗎??!!
邵君理,表面風度翩翩器宇軒昂,內里還是自戀驕傲加精神病!
“行了,”邵君理說,“想裱起來就回去吧。”
“……”阮思澄無意識地將那個紙筒放在胸前,正好就在兩團中間,“謝謝邵總,我會努力。”
“知道就好。”
…………
阮思澄緊攥著紙筒,生怕破還兩手齊上,一手把頭一手把尾,打出租車回到位于北四環(huán)的思恒醫(yī)療。
大家都在緊張工作。
在路過CTO貝恒那間辦公室時,阮思澄意外發(fā)現(xiàn)屋子里有好幾個人。
她收住腳。
“貝總,”一個經理聲音不大,“用弱磁場展示心電可是產品核心部分,您究竟有想法沒有?幾個員工天天在問什么時候能出方案。”
貝恒沒有吱聲。
“對呀,”另外一個經理跟著說道,“到底能不能準?”
“能準呀。”貝恒道。
第三個人是位女性:“還有腹部那個問題,我給您發(fā)信,您沒回,已經拖了兩星期了,大家在等解決方式!”
貝恒說了什么,阮思澄聽不清。
屋內雙方你來我往,幾個回合以后,驀地,貝恒聲音染上一絲哀求意味:“你們大家別逼我了,行嗎?我因為愁那些事兒,已經得了抑郁癥了……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有時都想跳下樓去……我對你們也都不錯,大家看看往日情分,可憐可憐我,不要逼我了,饒了我吧,行嗎?”
聽見這話,阮思澄呆了。
幾個人聽貝恒講出這樣的話,只好都說“那您盡快”“有了消息通知我們”,接著一個一個退出房間。
那名女性是最后一個出來的,見阮思澄站在門口,吃了一驚,但她與阮思澄關系一直不錯,扭頭瞧瞧房間里的單薄身影,恨其不爭地道:“阮總……貝恒他太軟弱了!!!作為公司的CTO,為了不擔責任、不受批評、不被期待,竟然說他自己患上抑郁癥了!讓我們可憐他、別逼他、饒了他!!!”
“……”阮思澄知一個高管絕不應該逃避責任。
對面方經理又道:“剛才他說懷念以前在大公司朝九晚五工資還高的日子,呵。”
“……”
阮思澄的心有點慌。
她握緊了手中紙筒,不敢用力,害怕弄壞,卻想汲取一絲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