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初冬。
“快抱走,真是晦氣,讓你別亂動別亂動,孩子生下來就沒氣了,這下老實了吧?”
“娘,你讓嫂子又做飯又洗衣裳,她怎么能不亂動?”
一巴掌拍在秦小蘭的頭上,“閉嘴!”
張玉英催著自家男人,“扔東溝去,那邊野狗多,讓她早超生……”
這是婆婆的聲音?
東溝?野狗?
她這是重生了?重生到了自己艱難生產之日,和女兒分離之時?
當年,葉巧慧腹痛兩天,生下了孩子就筋疲力盡了,婆婆告訴她孩子生下來就是死胎,讓公公扔了,扔的地方就是東溝。
女兒早夭,丈夫早逝,而她的一生被烙上克夫克女的罪名,從此一直不敢再婚再育。
她以為自己會孤獨一生,會死在臨終關懷醫(yī)院,某一天帽子叔叔帶著一女子突然尋親上門,說那是她的女兒。
原來,她當年生的根本就不是死胎,是公公婆婆騙了她,她生的是一個四肢健全活生生的孩子。
數十年的骨肉分離,可憐她剛和女兒團聚不到一刻,她便帶著悲憤氣絕而亡……
“不準扔!”
葉巧慧的聲音不大,還是張玉英把嚇了一跳,可不能讓大賠錢貨看見小賠錢貨。
張玉英指使著秦遠山,“他爹,快走快走,孩子死了就得扔,別讓老大家看見心里難受。”
這群披著人皮的豺狼,這一世的葉巧慧不會任由他們擺布。
眼見著公公要走,葉巧慧撐著身子下炕,快步沖到張玉英的面前,抬手就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這個罪魁禍首,要是殺人不犯法,她現在早躺在地上了。
下一秒,她就從公公的竹筐里把孩子抱了出來,初冬了,只用一件破褂子包裹著。
葉巧慧扒開褂子一看,孩子嘴唇發(fā)紫,已經發(fā)不出聲音來了,但眼睛卻努力地睜著,仿佛向葉巧慧證明她還活著。
葉巧慧刨除孩子身上的褂子,也顧不得臟了,緊緊地揣在自己的懷里。
那種失而復得的滋味,只有經歷過了才懂。
“兩個老畜牲,你們還是人嗎?我閨女根本沒有死,你們就急著扔了她喂狗,到底安了什么心思?
我要告你們去,草菅人命,你大兒子的兵,小兒子的老師都別想當了。”
“你這個喪門星!”
張玉英抬手要打,真想不明白,這個平日里面瓜一樣的兒媳婦,今天是吃了熊子豹子膽了?又打又罵的,她怎么敢的?
葉巧慧如同從地獄中走出來的一樣,兩眼死死地盯著她,“除非你打死我,不信你就試試。”
兩個兒子可是張玉英的門面擔當,七八年了沒餓過肚子,沒為吃穿發(fā)愁過,都是大兒子寄回來的津貼和工資。
要是大兒子回來了,全家人吃個屁啊。
秦小蘭把葉巧慧扶到炕上,幫著蓋上了被子。
“娘,小侄女沒死,你們搞錯了。”
“閉嘴,哪有死了的人活過來的?就是討債鬼,還不知道是借了哪個生人的陽氣,不送走,咱一家人哪有好?”
好嘛,封建迷信這一套也拿出來了,這是多巴不得孩子死?
“出去,再不出去我就喊人了,告你們秦家搞封建迷信。”
這個時代破除一切封建迷信,連上墳燒紙都不許了,張玉英的這番話真要是傳出去,非挨批斗不可。
兩個兒子肯定受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