冕旒下藏著的是一張兇煞卻衰老的面孔。
這次的“試探”讓他看清了很多事情,至少在不借助父輩力量的情況下,單憑自己,再加上祁昭義這根本叫不來的助力的廢物,壓根動不了南洪七子。
父王同樣看清了這事情,而且也親眼目睹了自己是如何害死兄弟的,對方最后留下的話語,就是代表他要重掌南龍宮。
一尊龍王出面,能牽動的力量便更大了,而且一旦牽動起來,那就是帶著徹底覆滅七子的心思去的。
父王甚至都懶得再和七子在這里做無謂的糾纏,去斗法浪費力氣,足矣見得對方的殺意有多重。
這不再是小輩能主導(dǎo)的局面。
柯家太子這句話一出,便是徹底宣告了這場宴席的結(jié)局。
他棄掉冕旒的舉動,也意味著放棄了繼承龍窟的念頭,而是安心成為父王麾下的一員大將。
南龍宮舒服了太久,直至此刻,終于是感受到了一抹濃濃的危機感。
諸多龍子緩緩?fù)酥羶蓚?cè),再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
祁昭義臉色陰晴不定的立在原地,看似這事情跟他沒什么關(guān)系,實則卻是完全打亂了他本來的計劃。
要知道,家里那女人可是與七子交好,若是讓南洪七子真的重新站起來,那自己這輩子都別想翻身了。
“好。”
沈儀雖有些失望,倒也沒有過多糾纏。
刺激南龍宮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盟宗也已經(jīng)徹底表態(tài),那頭老龍連這種情況都能忍,再刺激下去并沒有什么意義,對方是絕對不可能離開此地的。
如果可以的話,他倒是想將這殿內(nèi)的龍子一掃而空。
全部加起來,甚至有望將柯十三強行推至天境后期境界。
但先前南龍王所表現(xiàn)出的實力,卻是打消了沈儀的想法……借力歸借力,真把幾位盟宗的宗主扯進(jìn)生死危機中,乃至于害死幾個在這水里,這種事情他是做不出來的。
人家又不欠自己什么。
而且就算喚出幾位殿主,大家合力重傷南龍王,卻又沒辦法真正斬了對方,這對沈儀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
仙人別的事情可能不在意,但這頭老龍可是負(fù)責(zé)幫其看管南洪水陸氣息的,它受了傷,必然會引起仙人的注意。
若是要打,那就要穩(wěn)殺。
然后讓同樣擁有濃郁血脈的柯十三代替南龍王,暫時鎮(zhèn)住龍窟,方便自己琢磨如何徹底掌握這片天地的力量。
這是沈儀能想到的唯一出路。
今日的收獲已經(jīng)足夠了。
想罷,沈儀隨手拎起二王爺?shù)氖祝杖肓税庵府?dāng)中,然后邁步朝著殿外走去。
他這舉動,卻是讓好不容易按捺住怒意的眾多龍妖,皆是錯愕的抬起了頭,隨即驚怒的瞪大了眼睛。
就連柯家太子也是再次咬緊了牙關(guān)。
愿賭服輸也就罷了……已經(jīng)丟了命,還要辱其尸首,這是名門正派該做的事情?
再念及沈儀先前動手時的血煞黑云,曾經(jīng)仙風(fēng)道骨的南洪七子,如今已經(jīng)墮成了魔修嗎!
不知為何,祁昭義心中忽然生出了一抹寒意。
當(dāng)南洪七子還講規(guī)矩的時候,他們有無數(shù)種法子可以壓制對方,但要是這群人全都化作了不擇手段的瘋子,那即便是西龍宮,也會感覺到頗為棘手。
“咳咳。”
其余宗主干咳幾聲,邁步隨著沈儀朝殿外走去。
今日所受的震撼已經(jīng)太多太多,多到了不差這一件的地步。
沈宗主做事,好像從來就沒有正常過。
隨著眾多修士整齊離開了大殿,眾多聲名赫赫的龍妖怒目而視,卻沒有任何一個敢出言阻攔,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仙輦重新綻放華光,然后掠起,直直朝著水域外而去!
當(dāng)雙方都不再顧忌。
就憑這一幕,誰才是真正的南洪之主,其實已經(jīng)足夠明顯了。
……
巨大仙輦猶如宮殿升空,霞光萬丈。
在這旭日初升,天幕還略顯黯淡之際,是那般華美威嚴(yán),緩緩朝著南洪七子的方向駛?cè)ァ?
途徑的大小勢力,皆是將這一幕收入眼底,疑惑之際,他們無論在做什么,都是停下了步伐,恭恭敬敬的朝著仙輦施禮。
“……”
寶座之上,幾位宗主心思各異,皆是沉默而坐。
雖然有沾了東龍宮光的原因,但這些待遇,南洪七宗曾經(jīng)擁有過,而且更盛于此。
按實力來說,他們也早就可以將這些東西拿回來。
只是覺得太過張狂,會給七宗帶來無法預(yù)知的災(zāi)禍,故此一直隱忍。
可今日,在沈宗主的各種荒唐舉動下,他們被迫的重新感受了一遍這些東西。
“我們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了嗎?”
凌云宗主怔怔抬眸,只是沒有像往常那樣詢問靈岳宗主,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最前方的背影。
連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盡管沈儀的實力還遠(yuǎn)不如葉鷲和齊師兄,甚至比不上姬師妹,但經(jīng)歷了剛剛的“宴會”后,他已經(jīng)開始隱隱有種被沈儀帶著走的感覺。
對方做出的決定好像看著都不靠譜,但卻莫名給人一種盡在掌控的從容。
而且這年輕宗主的實力變化,真的是讓人感覺到了一抹發(fā)自內(nèi)心的濃郁恐懼。
身為合道境修士,對于天地的了解已經(jīng)足夠深切。
但他們卻完全看不懂沈儀。
這種對于未知的膽怯,乃是天生而來,不因修為的變化而變化。
以地境斬天境就足夠駭人了,更何況對方能夠擁有地境圓滿修為這件事情本身就很離譜。
聞言,其余幾位宗主,包括和沈儀最熟悉的姬靜熙,都是朝著沈儀看去,她們同樣很好奇對方的想法。
“……”
沈儀沉默良久,突然略帶歉意道:“不是什么時候,都有準(zhǔn)備的機會。”
他想活,他想贏,并且為了保命,已經(jīng)被迫做了很多事情。
這些事情但凡暴露出來,任何一件都能讓南洪七子瞬間墮入萬劫不復(fù)之地。
時間真的不太多了。
相較于先前在大殿中的囂張和傲然,沈儀此刻突然的溫和,讓葉鷲略微側(cè)目,有些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南陽宗主。
唯有姬靜熙聽出了沈儀話語中那一絲微不可查的歉意。
她緩緩蹙眉,輕抿紅唇。
突然想起了幾位道子對沈儀能惹禍的評價,她前些日子通過觀察,漸漸在心中否認(rèn)了這個評價。
但現(xiàn)在才忽然反應(yīng)過來,有沒有可能,自己看到的和道子們看到的都是真的。
之所以覺得沈宗主不惹事,是因為對方已經(jīng)悄然惹了一個可能會超出自己等人想象,乃至于暫時還無法察覺到的大麻煩?
念及此處,姬靜熙心里突然咯噔了一聲。
世上已經(jīng)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讓她感到慌亂,但此刻心跳莫名的加速又不似作假。
但很快,姬靜熙便是收回了目光,臉上僅余一個淡淡的無奈笑容。
不知道為何,哪怕預(yù)料到了什么,但她仍舊覺得沈儀有他自己的道理……這種突兀到有些犯傻的信任,哪怕是秦師兄都不曾擁有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