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設在東四條胡同的勝保府前,已經(jīng)是下午。中門自然不敢敲,乖乖來到邊門,報了自己身份,一邊請門房通報一聲,說是來看四嬸,一邊指揮著圖伯和車夫,將車上的禮物搬了進去。
之所以送禮物而不是送現(xiàn)銀,也是經(jīng)過仔細考量的。勝保是統(tǒng)兵大員,一向手面豪奢,每年過手的軍費象流水一般,輕飄飄三百兩的銀票,不在他的眼內(nèi)。但是三百兩銀子買成的禮物,就有足足一車,既不像送銀子那么見外,又顯得厚重而花樣繁多,至少他這個“四嬸”,總會見他這份人情,見一面,說幾句話,就達到了目的。
果然,過不多時,門房就回來了,說太太正在忙,請他坐等。既然有這句話,那自然是肯見了,關卓凡讓圖伯先回去,自己在門房里的長凳上候著。這一等,約莫有半個時辰,心里嘀咕著,回頭到舊貨鋪去,看能不能淘到一只西洋懷表,不然沒有看時間的地方,實在不習慣。
終于,一個聽差模樣的來叫他了,說太太有請,關卓凡連忙跟在身后進了府。到了正院,換成一個管家來引路,走到二院門口,卻又換了一個丫鬟來帶路,在府里又繞了半圈,這才來到正房,心里咋舌:勝保家里的排場,也真不小。
勝保的太太是個四十來歲的婦人,面目倒是很和藹。關卓凡請了安,親親熱熱地叫了聲四嬸,這才斜簽著身子坐了。
“你這孩子,來就來唄,還買那么多東西干嘛。”這個“四嬸”,言語也很客氣,半真半假地埋怨了兩句。
關卓凡知道,看家里的景況,這兩年跟這門親戚肯定甚少走動。而且既然是攀上的親,她對自己的情形大約也所知不多,于是借著嘮嗑的機會,把家里人的大概狀況也夾雜著說了一遍,無非還是那句“死爹死娘死大哥”,再把自己在大帥營中當差的情形,也說了幾句。
“唉,那你也是怪可憐的。”他的四嬸心倒不錯,聽得眼圈有點紅紅的,“有什么話要帶給你四叔的沒有?“
關卓凡心道,我這個四嬸,人好,也得竅。他不敢跟著她叫“四叔”,想了想,恭恭敬敬地說:“大帥現(xiàn)在曰理萬機的,我也不敢去煩大帥。要是嬸子什么時候得便,就請嬸子替我說說,我想在城里頭,尋一個差事。”
“也是的,你在城里,家里面也好有個照應。”勝保的太太點點頭,說道,“這是小事,我看明天……后天吧,你早點來,我有幾樣東西,你帶回去。”
這是說有回送的禮物,也是暗示他后天來聽消息。旗人重禮,親戚之間的往來,必然是有來有往,回禮不論輕重,都算是一份禮數(shù),關卓凡知道,這是不必拒絕的。看看話說得差不多了,于是很知趣地站起身,再請一個安,做了道別。
到了第三天,按勝保太太的吩咐,剛過晌午就到府等候。這一次,勝保太太沒有見他,而是由一名管家?guī)Я藥讟佣Y物出來。
“關爺,這是太太交下來的幾樣東西,您拿好。”管家一臉笑容地說,“另外,有個好信兒帶給您。”
關卓凡心中一喜,知道差事有著落了。再看那管家笑得如此燦爛,忽然醒悟,摸了塊銀子塞了過去。
“謝您的賞,”管家湊近了他,小聲說,“大帥吩咐了,讓您明天到步軍統(tǒng)領衙門,找和翼尉去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