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差不齊但響亮亢奮的童音,張家的孩子軍終于回籠。
待孩子們洗好手回來,準備開飯的時候,四郎張同休終于回來
了。正月大冷的天兒,灰頭土臉的,他在衛(wèi)慰寺補了個末品的小官兒,離家最遠,每天回來都有種風塵仆仆之感。
“每日回家皆是開飯之時,甚好甚好!阿娘,兄長和嫂嫂們不用等我,我洗洗再來吃便行,你們先吃吧!”
風風火火的進來,連停頓都沒有,直接沖回房洗臉洗手漱口去,他那一身沒法吃飯。至此,張氏一家才算人都到齊。
人都回來齊了,一家人圍在一張長方形的大案幾吃飯,席地而坐。分席……那是地方寬敞的有錢人家才有的事情。張家沒那么多案幾,就只有一張大的,全家人一塊兒圍著吃。
吃了晚飯,五郎又帶著一群他的孩子軍孩子們在院里瘋玩,張昌宗跟著活動一下,權當飯后運動。張家的規(guī)矩,天黑之前洗漱完畢,天黑透后就上床安寢。韋氏勤儉持家,晚上能不點燈油就不點,早睡早起。
小孩子們最沒人權,洗漱完畢就被趕去睡覺。侄兒侄女們跟隨各自的爹娘去睡,張同休、張易之、張昌宗三個沒成親的小郎一個屋。一人一個羊皮褥子,并排在一起。
“阿娘!”
把孩子交給妻子帶著回去睡覺,二郎張昌儀特地叫住母親。韋氏停住欲去安寢的步伐:“二郎還有甚子事?”
張昌儀問道:“明日六郎便要送去學里,東西可準備妥當?新衣裁好否?”
韋氏嘆了口氣,道:“大郎說明日由他送六郎去學里,東西已然準備妥當,新衣也裁了,放心吧。”
張昌儀點點頭,沒再說什么,卻從懷里掏出一串銅錢,遞給母親,韋氏一怔,連連推卻:“六郎進學由公中出錢,無需你貼補。在你們兄弟成人后,阿娘便說過,薪俸歸公,然你們各自掙來的錢財卻無需上交,拿著給春娘和孩子們買些東西吧。”
張昌儀道:“阿娘放心,這些錢財皆是我為人代寫書信、抄書所得,給了娘子四百文,余下這六百文,阿娘留著給六郎花用。西府不比我們,阿娘手中有些余錢為好。且我們兄弟幾個皆資質(zhì)平庸,讀書不成,六郎早慧,興許于念書上有天分,或能成事。兒等無能,能做的便只有些許,阿娘莫要推拒,當為六郎多多著想才是。”
韋氏一愣,瞬間濕了眼眶,收下二郎的錢,嘆道:“你們兄弟幾個,大郎憨厚老實,像極你們阿耶,唯有二郎你還有幾分擔當。你對六郎之恩義,阿娘記下,等六郎長成,阿娘定會如實轉告六郎,讓他莫要忘了兄長之好。”
張昌儀搖頭,道:“兒并非為此。”
韋氏道:“阿娘知道,然道理卻不是這般,你們只是兄弟,非是父子。”
張昌儀知道母親的性情和行事,阿娘雖是女子,于他們兄弟之間,卻從不故作糊涂,可謂開明公正。于是,也不再勸,而是道:“阿娘請去安寢吧,兒也回屋了!”
韋氏點點頭,看著兒子轉身,正待轉身回屋,張昌儀突然回頭,對母親交待了一句:“阿娘,明日早起莫要忘了交代六郎,西府不比我們,過去當忍讓為上,莫要重蹈四郎覆轍。”
韋氏神情一凜然,連連點頭:“多虧二郎提醒,為娘險些忘了。不過,六郎早慧,性情開朗,當不至如四郎般沖動才是。”
張昌儀道:“話雖如此,然六郎終歸年幼,還是交代一番為好。”
“可!為娘明日起來便交代他。”
張昌儀這才轉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