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嫣然一笑又翩翩然轉到下一桌,她為那桌上的賓客酒杯里注滿葡萄酒,故作嬌嗲問道:“少年,那你可愿娶我”
那賓客雖沒有第一位那么驚慌失措了,但也微微紅了面皮,他一錯臉,朝著汪忠嗣深深鞠了一輯,誠懇道:“崔某不才,承蒙令嬡錯愛,但家中已訂婚約,還請汪帥體諒”
此時柳江云臉色由紅變白,她再也忍不住狠狠踢了一下身邊的管家的膝蓋骨,惡聲道:“你是死的嗎”
驚詫中的管家如夢方醒,趕緊眼色幾個強壯的粗使丫鬟上前簇擁住明月夜:“二小姐,請您回房吧。”
丫鬟們暗中較勁,捏住明月夜的胳膊肩頭,更有主人授意的惡仆,手中暗藏銀針,想要趁火打劫。
誰料銀針未出,自己已經遭了道兒,手腕被咬出了四個血洞,又不敢聲張,咬牙在混亂中蒙混過關,銀針掉落也不敢撿,惶惶地退到丫鬟之中了。
細節(jié)微小,哥舒寒卻盡數看在眼里,他盯著夸張掙扎著的明月夜,心里涌上莫名興奮。
明月夜可沒看見角落中的哥舒寒,她獨獨認真地盯著席上的汪忠嗣,見他的表情沉靜,手中的酒杯穩(wěn)穩(wěn)在握,她的心被刺痛了。
他居然不在意,他一點兒不在乎盡管她出了他的丑。他明知道她就是沖他來,為的日前他說的那些話,她冒險般地以為他會給她一個回應,一個結果,哪怕只有憤怒也好。
可當時他沒回應,如今依舊沒結果,也許他不想,也許他不敢。
但沉默或許也是態(tài)度,一個最終的收稍,唯她不肯信。
他明白,她也明白。結果,終歸不過如此。
明月夜任由粗使丫鬟們揉捏著,抖落了一地釵環(huán)、殘花,也扯亂了那原本不合身的外袍。
明月夜披散著頭發(fā),如瘋婆般啞聲叫喊:“有人愿意娶我嗎有人愿意嗎”
席上賓客鴉雀無聲,都心下暗自揣度,這將軍庶女是不是得了花癡病,雖然做汪忠嗣的女婿風光非凡,更有利仕途登達。
但如對方是瘋婆子,還如此丑陋,鬧到家宅不寧,眾人嘲弄,實在不劃算。
賓客們紛紛錯開眼光,暗自哂笑,場面十分尷尬。
柳江云氣白了的面孔此時已烏云遍布,她又遞了個眼色給管家,那心領神會的奴才忙不迭地捧著一盆涼水,就要兜頭潑在明月夜身上。
只聽叮當一聲,水盆跌落在地上,水卻撒了管家一頭一臉,他驚詫地望著汪忠嗣不知何時欺到自己跟前。
汪忠嗣斜了一眼水耗子般的管家,一雙狹長鳳目,殺氣四射,管家暗呼不妙,知道主子動了真怒,他趕忙磕頭求饒,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將軍饒命,奴才昏了頭。”
“記住,她是主子。”汪忠嗣冷冰冰地斜著管家,那話顯然不止說給管家聽。
柳江云咬緊牙關,手里攪著一塊帕子都要撕裂。慕雪暗中拉住母親的衣袖,阻止她再做火上澆油的傻事。那幾個按著明月夜的粗使丫鬟很有眼色松開人,灰溜溜退后站了一排。
汪忠嗣緩緩走近明月夜,他摘下明月夜發(fā)髻上搖搖欲墜的敗落牡丹,唇邊卻突然綻放出一抹寵溺笑容道:“月夜,你醉了。”
汪忠嗣手臂一揮,一襲絳紅色的巨大披風已經穩(wěn)穩(wěn)裹住明月夜,卻無人看到汪忠嗣是何時有了這條披風在身上。
他望著她,讓與生俱來的溫朗籠罩住執(zhí)拗而任性的她,他棕色的眼眸里有流動的波紋,像一潭潺潺的溫泉,那是父親疼愛女兒的溫暖與寵愛,卻如幼蠶輕嚙,生生撕咬著她的心,她深深吸氣,痛不欲生,周身無力。
這一次,她會徹底輸掉吧
對,這一切,她是故意的,就將他一軍。然而,他也故意,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