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走來,暖陽穿破了云層,明明滅滅地灑落在路上,照在他身上,鍍了層柔光般美好,那雙眼睛暗且深邃,仿佛藏著一個黑洞,耐人尋味。
蕭懷櫻愣了許久,傻站在那兒僵硬不前。現(xiàn)在本就是上班、上學(xué)的高峰期,身后的人看不慣,大罵了聲,“堵在這兒做什么要走快走,不走讓開。”
他大大咧咧地朝前邁步,將蕭懷櫻撞得一個趔趄,凌亂人潮中,一雙手扶住她。
還是那個穿著黑色正裝的少年,身姿筆挺,頎長高瘦,眼眸凌厲,雙手半抱著她,只字不言。
蕭懷櫻倉促地仰起頭,悄然漲紅了臉。周圍人群川流,他們宛若凝滯在那兒的兩具雕塑,中間有呼嘯而過的時間,在這一刻停滯不動。
“你”蕭懷櫻剛開口,他卻松開手,只字不留,高瘦的背影冷漠地消失在前面的拐角。
只剩她回過頭,愕愕然,許久沒緩過神。
他是誰不是人又不像妖,這種冷冷清清的氣質(zhì),她只在月宮玉兔身上見過。
又過了兩個紅綠燈,蕭懷櫻才胡亂搖頭,把這些思緒拋之腦后,決定今晚回去后告訴姥姥,問問她的意見。
由于這個奇怪的插曲,蕭懷櫻毫無疑問地遲到了,不僅錯過了早讀,大默寫也沒完成。被素來嚴(yán)厲的老王罰站道第三節(jié),天書般的數(shù)學(xué)課。
數(shù)學(xué)陳老師五十三歲,十分催眠地講解析幾何,圓、橢圓、雙曲線、拋物線,蕭懷櫻百無聊賴地瞅那些奇奇怪怪的圖文,比道士們畫的圖符還無聊。
但大概是她太有天賦了,竟從這些枯燥乏味的東西里找尋到了靈感,扯過一張草稿紙開始畫畫。
說起來,小雪狐蕭懷櫻從小就有一個關(guān)于繪畫的夢想,進(jìn)入一中后,她原本是想做美術(shù)特長生,可在社團(tuán)里學(xué)習(xí)一周,就被指導(dǎo)老師苦口婆心地勸退,說她生來就不是這塊料子,很可能會淹死在藝術(shù)的海洋里,被泡得質(zhì)壁分離翻起白眼和肚皮。
對此,蕭懷櫻很不甘心。
喬安翎是班里的大學(xué)霸,覺得題目太基礎(chǔ),被同桌的動作吸引后,偏過頭看了一眼,小聲道,“這是什么”她皺著眉打量半晌,“一個大橢圓形,六個小橢圓形,三個圓形。”
“兔子。”蕭懷櫻沉醉于自己的畫作,摸摸兔兔的耳朵,“可愛嘛”
“”坦率的嫌棄眼。
想起美術(shù)老師對自己作品毫不避諱的嫌棄吐槽,她委屈地將草稿紙怏怏塞到書本底下,“我就是隨便涂涂。”
偌大個世界,一直沒出現(xiàn)能欣賞她畫作的人
蕭懷櫻看過藝術(shù)史,知道西方有一個叫梵高的荷蘭后印象派畫家,生前始終得不到世人的賞識,郁郁不得志,甚至出現(xiàn)了精神問題,卻在死后深深影響了二十世紀(jì)的野獸派與表現(xiàn)主義。
橫亙著任何妖的區(qū)別,但她和梵高,仿佛擁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共鳴,大概只有時間才能驗證她渾身上下閃閃發(fā)光的藝術(shù)細(xì)胞,蕭懷櫻悶悶地想。
陳老師的聲音過于催眠,她堅持一會兒就開始昏昏欲睡。
喬安翎戳了她兩次,蕭懷櫻睜開眼,迷茫地望向黑板上的題目,伴隨催狐入睡的聲線,“設(shè)c1,c2,c是坐標(biāo)平面內(nèi)的一系列圓,它們的圓心都在x線的正半軸上,且都與直線相切,直線公式”
“砰”蕭懷櫻直接趴在了桌上,果斷地放棄治療。
“你怎么又睡了。”喬安翎怎么都弄不醒,最后只得作罷,拿書本欲蓋彌彰地遮遮。
柔柔的暖風(fēng)里,蕭懷櫻做了個很奇怪,很奇怪的夢。
像逐步推進(jìn)的鏡頭,她從一個小角落往前,迷惘地打探周圍。
山林中清冷寂寞,大片幽姿冷妍的白梅疏影橫斜,點點飄落水中蜿蜒而去,落滿長橋孤舟,遙望宛若遠(yuǎn)峰疊雪,大雪滿天銀裝素裹。
她順著小徑往前走,色澤清亮的河流水聲潺潺,花瓣撲簌簌地抖落在身上,清香四溢。夾岸楊柳依依,綠草青蔥,鳥鳴婉轉(zhuǎn),靜唱流光。
河邊有一個少年,墨色玄衣藏著暗紋,金龍口含明珠的,身姿如松般挺拔,倘若轉(zhuǎn)過身,該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可現(xiàn)在,卻透出森涼的孤寂,像在岑寂千山,凄涼萬徑中煢煢孑立。
蕭懷櫻下意識地摸摸胸口,似乎該想起什么,又記不得,小心翼翼地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