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一片死寂。
她走進父親的臥室看了看,沒人。
走出來,她繼續(xù)給父親打電話,依然是那個堵心的聲音:“嘟嘟嘟嘟嘟”
她在沙發(fā)上坐下來,敏感地想道:這種心痛會不會是她和父親之間的某種感應呢
她總聽到這樣的事兒:某人去世了,當時他的孩子在千里之外,根本不知情,就在某人咽氣的那一刻,他的孩子莫名其妙地感到滿心悲傷,或者生理疼痛
碎花小鱷害怕了,默默禱告:“神啊,求求您保佑我爸我需要他”
大約半個鐘頭之后,她的手機突然響了,她沖過去抓起來,正是父親的號碼。她緊張地接起來,叫了聲:“爸”
電話里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我是110民警。”
碎花小鱷的心頭一冷。
對方說:“這個電話的主人是你爸”
碎花小鱷低低地說:“是的。他怎么了”
對方說:“他在路旁凍僵了,你馬上過來一趟。”
實際上,那時候父親已經(jīng)死了。他不是凍死的,法醫(yī)說,他是被嘔吐物堵住了氣管,憋死的。
父母離婚之后,為了碎花小鱷,父親一直沒有再婚。
他天天給碎花小鱷做飯,蹬著一輛無比結(jié)實的自行車接送她上下學。他每個周末都帶她出去瘋玩兒。他沒有對她發(fā)過一次火。
她喜愛父親身上的煙味和酒氣,這些熟悉的味道一下就消散了。
父親死后,碎花小鱷感覺家里的四面墻也倒塌了。她一個人站在這個空蕩蕩的世界上,竟然無淚。
她堅信,她心如刀絞的那個時刻,正是父親咽氣的時間。
很快,一個中年女人出現(xiàn)在了碎花小鱷面前,她穿著一身冷色的制服,表情淡漠,看上去很陌生。她是碎花小鱷的母親。
她把碎花小鱷接到了乘州。當時,碎花小鱷正在讀高二。
在火車上,碎花小鱷跟母親沒說上三句話,她從始至終望著窗外。從母親離開的那天起,碎花小鱷的內(nèi)心深處就埋下了一顆怨恨的種子。盡管這么多年來沒有見過面,但那顆種子發(fā)芽了,時間是它的肥料,一天天拔節(jié),現(xiàn)在已經(jīng)枝繁葉茂,遮天蔽日。
下了車之后,母親很勉強地笑了笑,輕聲說:“到家了。”
碎花小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問:“你家在哪兒”
一般來說,夜校都不住校,弗林學校卻不同。碎花小鱷喜歡住校,她把弗林學校當成了一個容身之所。
幾天之后,她漸漸感覺她來到這所學校是命中注定的,就像太陽必然落入黑夜的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