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截斷她話頭,肅聲道,“你也說了是在從前若只知沉溺過去、看不清眼前形勢,只能是作繭自縛、自取滅亡。”赤芙點頭擦了眼淚不再言語。我卻心中一驚,剛剛責(zé)怪赤芙的話,其實應(yīng)該用來自責(zé)才是我何嘗不是一味沉溺在前塵往事不可自拔
我仰面閉目,靜靜將淚水逼退。輕輕拉起赤芙的手,揚眉道,“人家牟足勁做了一場戲我們兩個卻只看了后半出兒,你總要陪我去看看前半出的戲臺子吧”赤芙破涕為笑,打了簾子跟我去看院子里的情形。
湛露正指揮小丫頭們整理前院里被砸了的花盆兒、擺件和盆景,觸目一片狼藉,連觀魚池里的幾尾錦鯉也被抓出來扔在地上,這會兒連尾巴也不甩了,只嘴巴有氣無力的一開一合著。
有個著藕色衫子的丫頭見我瞧著那錦鯉發(fā)呆,放下手中的碎瓷片,趕緊過去將魚一條條撿了放回池中。我沖她笑笑,她倒不好意思了,紅了臉轉(zhuǎn)身又去收拾遠處的瓷片了。
湛露嘴中指揮著,手上也不閑正收拾著物件兒,見我們過來,神色如常道,“夫人進去歇著吧,奴婢帶人收拾好了再出來逛,免得污了繡鞋。”
我以目示意剛剛的丫頭給她看,“這個女孩子挺好,做事實誠,人也靈活。剛剛直言不諱的那個小丫頭也頗有膽色。”
湛露看了笑道,“這是連娣兒,素日里確是不錯,她老子娘都在王爺?shù)臉返捞寐牪睢倓偤腕@鴻叫板的那丫頭喚作蔻兒,一向快言快語,倒是個直腸子脾性,不過不是家生子兒。莞夫人如果喜歡,抬舉她們上來服侍就是了。”
我搖頭道,“不急。今日里多福軒的人都受了委屈,你且留意底下人的動靜吧。她們的事情過幾天再說也不遲。這里的事情,麻煩你照應(yīng)著吧。”
湛露恭聲應(yīng)了,又道,“今天的事情是阮良娣無狀了,還請夫人不要為此動怒傷身。她一向如此,凡府中進了新人,她便總要尋個由頭發(fā)作一頓,偏偏王爺寵她也不多作申飭,倒夸她率真可愛,縱得她越來越輕狂。這次只怕看夫人住進了多福軒,便打翻了老陳醋壇子了。”
我不由以扇掩面笑了。這位阮碩人,倒是摸準了蕭王的脾氣和想法呢醋意越大說明越在乎他么,再以媚聲軟語撒嬌撒癡自然不會被追究什么。也不作回應(yīng)只對湛露笑吟吟道,“給你留了綠豆糕,用井水鎮(zhèn)著呢。得空便來吃了吧,也消消火。”便扶著赤芙回房去了。
晚膳后樂道堂有人來傳了湛露去說話,我只做不知,和赤芙在房里看湛露拿來做繡品用的絲線。赤芙問要不要收拾了針線、換上紅燭以備蕭王過來,我覷她一眼,嗔道,“又沉不住氣了。蕭王昨日里對我的火氣哪里是容易平復(fù)的。你以為眼下我在他心中能越過阮碩人去么,聽多福軒受了氣便趕來安撫”
赤芙嬉笑道,“既如此,便請小姐早些安睡,早些入了王爺?shù)膲衾锶グ伞R埠迷缛兆屚鯛斣笧樾〗銚窝尦嘬揭渤隽诉@口惡氣”
我笑著搖搖頭,拿赤芙?jīng)]轍之余,心中卻隱隱發(fā)酸,是啊,整個王府均以蕭王的好惡為風(fēng)向,我昨日才惹他不快,府中人便均以為我失勢,今日便有奴才敢打上門來。如果毫無地位遭人輕賤、人人都可來踩上一踩,連自保都做不到的話又何談其他。這才是我應(yīng)該看清的當下境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