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皇城延綿,如蟄伏于黑暗中的巨獸。
陳國昌不遠不近地跟著天子,走過寂靜的烏衣巷,從孩提至如今,那背影挺拔如昔,卻變得孤寂而落寞。他不再是鮮衣怒馬,滿樓紅袖招的小王爺,越走越高,腳下尸骸遍野,身邊的人卻越來越少,如今高處不勝寒,頭頂唯有諸天神佛。
陳國昌嘆了口氣。
不知不覺,已走到鳳鳴閣外,獻帝腳步微微一頓,陳國昌垂頭靜立在側,忽聽見一陣樂聲。
那聲音初時青澀,而后卻悠揚遼闊,淡然又熱烈,如同草原上飄過的云,和緩舒暢,又如大漠里揚起的黃沙,粗糲迷離。
旋即聲調一轉,竟如戰(zhàn)鼓聲聲紅旗烈烈,說不出的憾人心神,道不盡的平和安穩(wěn),倏忽間又低沉嗚咽,仿佛注入全部悲慟而嚎啕,聽者傷懷聞者感嘆,令人難能不動容。
趙獻閉目聽了片刻,指尖扣擊著節(jié)奏,旋即問道,“你可知道這是什么調子”
“老奴愚鈍,聽不出。”
“是塤,從軍行,”趙獻說,“她沒忘。”
陳國昌覺得獻帝的語調輕快了些,似乎在這塤聲中,暫時掙脫了沉重的枷鎖,他又說,“這是朕當年教給她的調子,手把手教的。”
“圣上為師,自然天下無二。”
“可她笨得很,從始至終,只學會了這么一首從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