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入這里的沒有好人可還要分出三六九等。有些是工薪階層,來這里不敢狠玩的,一是怕老婆二是屬實沒錢,她們叫他貧民;穿著名牌,開著寶馬,出手大方卻低俗的,她們叫他財主;有錢卻不失風(fēng)度,溫文爾雅地玩的是新貴。新貴難找是財主就好。難怪虎牙妹如此興高采烈。
混跡其間的女子人生中所有的得意不過是能把一個又一個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間。可是有時卻替她們高興,畢竟有一點樂子沖淡悲哀,象戲臺上涂在臉上的一抹刺眼的俗艷。而自己竟是連這樣的樂子都不會享用徹底的悲哀。
再想下去又要自憐,趕忙朝前臺走去。依依呀呀地伴曲響起,使我憶起父親拉起的胡琴。小時候纏著他為我拉琴伴奏,躊躇滿志的婉如明日之星,如今卻是站在臺上唱著,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
今日唱的是周冰倩的真的好想你,柔柔地,帶點小悲傷。唱完了剛要下臺,服務(wù)生遞上來一張小條子,點的是鄧麗君的濃情萬縷,一首老掉牙的歌,心中卻由不得一動,這首歌是我大學(xué)時登臺的最愛。詫異地向座臺望去,果見深深角落里一男子舉手向我示意。燈暗暗看不清他的真面目,笑笑算做回禮,便唱道:
濃情千萬縷絲絲為了你
盼君多珍惜愿你長相憶
今生永不渝今世永不移
長藤倚老樹形影永相撃
要下臺時瞥見深深角落里那一只手還在揮動,若不是在此處相逢真想上前問個究竟為何獨愛這一曲,可如今只裝著未留意,徑直朝化妝間走去。豈知剛推門就聽虎牙妹嚷道:“聽說你撞上個新貴,多運氣怎么就下來了”我奇道:“你怎知他是新貴”“這還用問”她呲著小虎牙一路掰扯下去,“瞧他一身的行頭就知檔次不低,我賭他的車是寶馬一檔。哎,二賠一,誰下注”
我還想再問,那邊阿花抽出一張老人頭拍在梳妝臺上,豪爽地道:“好,我跟你賭我就不信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偏有那么多富人”
阿花這名字乍一聽好似喚狗,可與另一綽號“俏麻子”相較已文雅頗多。她水蛇腰,長臉,眼睛媚長,眉毛卻濃密的飛入鬢角。而最為引人注目的是散在臉蛋上的花斑,古語說十個麻子九個俏,沒有麻子不風(fēng)騷。阿花很為此語作臉,當真又俏又風(fēng)騷,男人中屬她最吃得開。
虎牙妹也不客氣,收了銀子道:“我出去放風(fēng),回頭叫你們瞧瞧我的眼力”不大一會兒她罵罵咧咧地回屋道:“怎么一轉(zhuǎn)身的功夫就沒了人影,媽的,泡妞也不急這一刻”阿花不信,疑心她暗里搗鬼,吵著要回錢來。她二人正掰扯不清,我笑道:“依我看他只是帶著兩條腿來的,拔腿走人可不就沒了影子”
看了看表忽地憶起稿子尚未敲定,道了聲明日見雙手提著裙擺一路小跑到門口,忽地一聲清脆的汽笛攔住了我的去路。我不理,再抬腳那喇叭又響,這一次車門開了,一男子笑著沖我揮手,嘴巴嘟出四個字的形狀:濃情萬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