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生醒來天已黑透,摸摸空癟的肚子,蓮生熟門熟路從墻洞鉆進(jìn)廚房,搜尋半天只尋到個饅頭,咬一口卻噎得直翻白眼,蓮生頓足拍胸拼命下咽卻沒用,心中焦急,沒有死于砍頭,卻被饅頭噎死,想想自己一生雖沒有大志向,卻也死得憋屈。正不知如何是好時,一碗涼水放在灶臺上,蓮生端起便往嘴里倒,待饅頭咽下,喘息方定抬頭才發(fā)現(xiàn)灶臺邊上的紅衣女人。
蓮生就著碗里的涼水,三口兩口把手里的饅頭吃了道:“你數(shù)次尋我必有事相求,只你口不能言,目不能視,我又如何幫你。”
女人聞聽點(diǎn)頭,指著門往外走,蓮生跟著女人左拐右拐越走越荒涼,最終在一處破落的院門前停下,女人穿門而入,身后緊跟的蓮生直直撞在大門上,摸著悶痛的鼻頭推開門,吱嘎一聲大門發(fā)出沉重的悶響,裂開了一條縫,蓮生輕輕探身門內(nèi),一陣風(fēng)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沙礫從臉上刮過,敲打得生疼,蓮生以手擋臉,風(fēng)過后才看到院中的情景,比浣衣院還殘敗。看似無人居住了許久,蒿草有半人高,樹木枝杈縱橫,推門聲驚起枝頭宿鳥,嘎嘎尖叫著呼啦啦地四處飛散,院子正中有幾間門窗都是洞的房子。
蓮生平日不常走動,不知這知府后院有多大,這個院子也從未聽人提起。正打量間,屋門內(nèi)一僂著身子的老嫗緩慢挪出來,皺紋溝壑的臉上,一雙昏花的老眼向蓮生打量:“你是哪房的小丫頭,我這地界隱蔽偏僻,一般人是尋不到的,你半夜來此有何事”借著月光細(xì)看蓮生的穿著打扮,又似明白一般嘆氣道“看你也是個可憐的,怕是受氣狠了,誤撞到這里,若是餓了我這里還有一個粗面饃,你且等著,我與你拿來,吃過便自去罷。”說罷便向屋內(nèi)走去,蓮生看向紅衣女人,紅衣女人默默望向老嫗的方向,神情哀傷。蓮生嘆氣怯怯走向老嫗:“嬤嬤慢走,我今日是被人帶到此地,您是否識得穿紅衣紅鞋,披漆黑長發(fā)的女人”“紅衣紅鞋”老嫗斷然道“不認(rèn)識”忽地想起什么又搖頭嘆息,蓮生輕細(xì)的嗓聲繼續(xù)響起“身穿紅衣紅鞋,挖眼割舌,被溺死在流玉軒門前的荷花池中。”老嫗如遭雷擊,緊盯著蓮生的嘴,似要將蓮生看穿,趔趄急步上前,干枯粗糙的雙手緊緊攥住蓮生的肩,逼視蓮生雙瞳,倒吸了一冷氣顫聲道“你是異瞳,陰陽眼,你看到她了你看到福娘了你真的看到我的福娘了”說著激動地?fù)u動蓮生雙肩,蓮生雙肩掐的生疼,頭被搖得發(fā)暈,用力掙脫退后道:“福娘,是那紅衣女人”老嫗顫聲道:“你沒看到因何知道這些”蓮生忙道:“如若是我剛才所說的樣子,那便是了,我看到她了,她在這里。”老嫗放開蓮生,四下張望愴然道:“福娘,我的福娘,你既是來了,快些出來見見奶娘,奶娘好生想你啊”說完,跌坐在地,無助望向四周嚎啕大哭起來,淚水順著臉上縱橫交錯的皺紋滾落。紅衣女人臉上亦血淚斑斑,跪坐在老嫗身旁掩面而泣。
待老嫗嫗悲聲漸弱,蓮生走近:“福娘是誰,她為何帶我來這里”老嫗復(fù)又流淚強(qiáng)忍悲痛地握住蓮生道:“我的福娘她在哪兒好不好,你快說與我聽。”蓮生看向女人:“她此刻便在你身邊,她。。。”蓮生看向滿臉血淚的女人:“她不好。”“福娘,我可憐的福娘。。。”老嫗對著虛空哭泣。蓮生也不催促,待老嫗悲聲漸收才緩緩道出青府一段不為人知的沉年舊事。
十幾年前,寧安知府青殿生還是一介書生,進(jìn)京趕考路過江南時盤纏被盜,因手無縛雞之力只得靠街邊賣畫寫字為生,一日江南首富蘇家之嫡長女蘇福娘坐轎途經(jīng)青殿生的攤子,偶見街痞路霸欺侮青殿生,福娘正值豆蔻年華懷春少女,透過轎簾見青殿生一身文雅之氣,俊美非常,心下暗慕,便吩咐奶娘柳氏前去相助,又贈送銀兩進(jìn)京趕考,青殿生在轎前道謝時偏巧一陣風(fēng)掀起轎簾,驚鴻一瞥窺見福娘清麗絕色驚為天人,不由感嘆自己何得何能有美人相助,懷抱銀兩發(fā)誓定不負(fù)美人恩,一段孽緣便自這一眼中開始。
青殿生本就滿腹經(jīng)綸才華瀲滟,進(jìn)京趕考一舉高中,從此平步青云。青殿生倒不是個忘恩負(fù)義的,感念當(dāng)初蘇福娘相助之恩,又愛慕福娘美貌便登門求娶。蘇家富甲一方卻也只是商戶,有官爺上門求娶自是歡喜,雙方一拍即合,嫡女大婚自是隆重非凡,大婚當(dāng)日十里紅妝,馬車從街頭排到街尾,涌動人群絡(luò)繹不絕,比肩繼踵,兩排大紅燈籠開路,沿途一路吹打好不熱鬧。
婚后夫妻二人舉案齊眉、如膠似漆恩愛甚篤,一年后又添了一個女兒,取名青鳳,小女兒長得眉清目秀,冰雪聰明,夫妻二人自是捧若珍寶,寵愛有加,日子過得本是合合美美卻不想風(fēng)云突變。
蘇福娘有一庶妹蘇婉云,乃蘇府妾室所生與福娘很是親近,人長得艷若桃花,冰肌雪骨、身姿曼妙又素有才女一說,蘇福娘對這個庶妹很是喜愛,而蘇婉云也不時來青府看望福娘小住幾日,青鳳一周歲時青府大擺宴席邀親朋好友來慶祝,滿堂賓客熱鬧非凡。蘇婉云也來祝賀,女賓席的桃花釀本不醉人,蘇婉云卻不勝酒力只說困覺,福娘吩咐丫鬟扶去休息,不知怎的沒睡在她常住的杏林院,睡在了青府的主屋福生閣,還和青殿生睡到了一塊,被蘇婉云的丫鬟良姜發(fā)現(xiàn),驚叫聲引來眾多賓客。睡了人家的女兒必須要給蘇家一個交待,青殿生沉浸官場多年,早已不是當(dāng)初少年情懷,同僚三妻四妾已屬平常,何況沾了嬌柔艷麗的蘇婉云身子便再也放不下,兩相一比總覺得臥榻上福娘少了蘇婉云的那一股子讓人欲罷不能的妖姿媚態(tài),便有了享齊人之福之心,欲收蘇婉云為平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