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娘默默嘆息,這個魏國夫人,膽子未免太大了,竟然敢用這種后宮妃嬪之間的拙劣手段刺激武皇后。
武皇后是誰?她早就跳脫出高宗的后宮,把目光放在朝堂之上,以皇舅長孫無忌為首的關(guān)隴貴族體系已經(jīng)被她各個擊破,殺的殺,貶的貶,流放的流放,再沒有起復的可能。
世家大族的命運,只在她一念之間。
殺伐決斷的武皇后,根本不會將一個向高宗邀寵的女子放在眼里。因為她如今權(quán)傾朝野,實權(quán)在握,連高宗都得忍讓她幾分。
俄而只聽環(huán)佩玎珰,香風細細,一個頭梳靈蛇髻,穿梅紅地繡鸞鳳銜同心百結(jié)訶子,外罩雪青色大袖紗羅衫,系十二破間色羅裙的女子緩步踱出內(nèi)堂,發(fā)鬢上的鎏金鑲嵌綠松石步搖在暮色中閃耀著奪目光澤,茜色百花披帛一頭挽在臂間,一頭拖曳在石磚地上。
外面天寒地凍,賀蘭氏竟然只著一件薄薄的、透明的紗羅衫,露出大片裸、露的肌膚,羅衫下的肩膀和玉臂肌理均勻,圓潤豐澤。
訶子緊緊勒在胸前,讓雪白的胸脯顯得更豐滿,纖細的腰肢顯得更誘人。
武皇后提倡節(jié)儉,為做表率,每每以一身七破間色裙示人,不管她是惺惺作態(tài),還是真心為之,反正她的一系列舉動為她博得一片贊譽之聲。
賀蘭氏偏偏在老虎頭上拔毛,穿著一襲寬大華麗的紗羅衫、十二破間色裙,走到武皇后面前,嬌笑一聲:“姨母,您可回來了,陛下嫌殿中煩悶,非要一大早召我來宮中陪他說話,一晃都天黑了!”
宮人們垂首靜立,宛如泥胎木偶。
武皇后抬手輕輕揪一下賀蘭氏暈紅的臉頰,笑得很慈祥,“既然天色已晚,你就在宮中歇下吧,免得碰上金吾衛(wèi)盤查。”
賀蘭氏露出一個甜美天真的笑容,“多謝姨母。”
說完這句,她竟然真的轉(zhuǎn)頭往側(cè)殿走去,打算留宿在李治的寢宮中。
裴英娘眼皮直跳:魏國夫人,您沒看見所有人都在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瞻仰你嗎?
武皇后目送賀蘭氏走遠,嘴角的笑容漸漸隱去。
宮人試探著道:“殿下?”
武皇后回頭,指指裴英娘,“帶她去換身裝束。”
宮人拉起裴英娘的手,轉(zhuǎn)入后堂。
一個梳翻刀髻的中年婦人小聲道:“殿下,可是要為裴小娘子換上公主的舊衣裳?”
李治和武皇后膝下只有一女李令月,今年十歲,號太平公主,極得帝后寵愛。因為宮中只有李令月一位公主,加上她地位尊崇,宮女、女官們平時提起她,一般不會特意提封號。
武皇后淡笑一聲,“不,你去殿中省尋殿中監(jiān)程福生,他知道該怎么辦。”
中年婦人面露訝異之色,程中監(jiān)掌管天子的衣食住行,和裴十七娘有什么關(guān)系?
心里雖疑惑,但她不敢多問,一徑找到殿中省。
殿中監(jiān)程福生果然早就準備好幾套衣裳,有半臂襦裙,袍衫靴褲,夾襖背心,件件都是宮用的上好料子,就是看起來有些陳舊,像是某位貴人穿用過的舊物。
問清裴家小娘子的年紀和身量大小,程福生挑出合適的尺寸,交給中年婦人。
宮女們手腳麻利,很快把裴英娘打扮好。
她身穿骨縹色散點小簇花孔雀錦上襦,墨綠寶相花紋對襟半臂,緗色折枝并蒂蓮羅裙,胸前掛一副大紅瓔珞,腰間束湖藍色宮絳,佩刺繡卷草紋香囊,肩披綠地金花妝花緞帛,臂上一溜鏨刻花絲金臂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