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到處都是血。
雙親和師兄們倒在前院,褐紅色的血水從身下汩汩流出,滲進(jìn)石板縫,漫過含月的鞋底,浸遍整個院子,連天空也被染成一片血紅。
地獄這里是地獄,絕不是她的家含月想尖叫,想撲倒母親的尸體上,但腿像灌了鉛一樣沉,挪不動分毫。
“漏網(wǎng)之魚。”沉悶而嘶啞的男聲在背后響起,冰冷的音調(diào)中不帶任何溫度。
含月回頭,一個高挑精瘦、身穿藏青色勁裝的青年男子站在大門外,手握長劍,劍尖朝下,血珠沿劍刃不住滴落。
“既然是趕著回來送死的,那就”青年抬臉正面朝向她,卻五官模糊,看不清長相。
不等對方說完,她已是怒涌心頭,大聲質(zhì)問來人:“是你嗎是你殺了我爹他們”
青年不答,似鬼魅掠影而動,眨眼的功夫躥到含月面前,揮劍向她頸脖處砍來。
生死交錯的瞬間,他的臉終于清晰地顯現(xiàn)
“啊啊啊啊”含月從夢中驚醒,翻身坐起。
剛一睜眼,映入眼中的就是阿宣的臉。小臉近在咫尺,標(biāo)致的五官和夢中男子的臉?biāo)查g重疊了,連帶著周圍景色也開始扭曲,模糊了夢和現(xiàn)實(shí)的邊界。
“嗚哇”被過分逼近的臉嚇到,一聲未歇,另一聲又起,含月登時冷汗涔涔,后背衣裳也濕了大片。隨著兩聲尖叫發(fā)泄,恐懼的情緒漸漸冷卻,她驚魂甫定,望著阿宣,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做惡夢了”跪坐旁的男孩主動開口詢問,絲毫未被她起床后一驚一乍的表現(xiàn)嚇到。
樹林中萬籟寂靜,晨光透過枝葉柔和地灑下。火堆早已熄滅,只剩下小山包似的灰燼,微小的灰塵隨微風(fēng)起舞,在晨曦的照耀下顆粒分明,極大豐滿了現(xiàn)實(shí)感,也將含月從噩夢中徹底拉回了神。
“嗯,做了個奇怪的夢”她悶悶回應(yīng),為方才的驚聲尖叫尷尬,也怕阿宣追問她夢的具體內(nèi)容,忙轉(zhuǎn)移話題道:“你昨晚睡得好嗎”
阿宣歪了歪頭,不置可否。
昨晚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含月實(shí)在太過震驚,意識像被洪水沖刷掉了,竟兩眼一翻,直接倒地睡過去了。完全不知阿宣什么時候睡的,更不知道他何時醒的:身上到處是傷,這硬邦邦的泥地,他能睡著就算睡著了,能睡得飽嗎
含月瞇起眼,端詳阿宣的臉色,五味雜陳地問道:“身上的傷怎么樣了”
“還好。”阿宣伸出右手,攤開露出幾顆青棗。“吃嗎”
“我不餓。”含月故作輕松地搭話道:“阿宣你不會是餓醒的吧”話音剛落,沉悶的“咕嚕”聲從她腹中傳出,回蕩在兩人之間。
這就尷尬了
含月摸摸肚子,抽了抽嘴角。
“你剛才睡覺的時候,肚子一直在叫。”阿宣將棗塞到她手中,“所以我撿了些,你先吃點(diǎn)墊墊肚子吧。”
難怪醒來時他就在旁邊,原來是給她送吃的來了。
含月有些感動地接過棗子,小小的幾粒,皮和眼都有腐爛的跡象,第一口吃進(jìn)去,又酸又臭,但她確是餓了,囫吞兩口咬完,咽下后竟意猶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