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真能起死回生”乍一聽到這消息,石淳也是愕然。身為公子舒家臣,他見過的巫者可不算少,亦曾得大巫診治,祛病除災。然而能讓人死而復生的,一次也未見過。怕只有傳說中的“巫彭”,才有如此法力。一個年輕女子,怎么可能
侯溪肯定的點了點頭:“小人親眼見她用一枚金針,使斷氣之人轉活。只是她非要把那壯士帶回車中”
還沒等他說完,石淳眉頭一皺:“金針哪來的針”
“似是從個木簪里取出的。”取針的時候,侯溪并未看清。但是那女人收針時,的確是插入了簪子里。
聽到這話,石淳立刻轉頭,沖伯彌問道:“那簪子,可是當初她帶在身上的”
伯彌心頭一緊,趕忙道:“正是。那女子似不通諸國言語,下妾無奈,只得用簪子相激,盼她能漏點口風,誰料突生變故下妾實不知會如此”
石淳也不聽她辯解,只是問:“她得了簪子,可有反應”
伯彌小心道:“悲喜交加,像是得了心愛之物。”
石淳長嘆一聲:“看來此姝來歷不凡啊。”
按他所想,這女子應當是某國卿士養(yǎng)在暗處的家巫,自幼只隨巫師學習密語,不通鄉(xiāng)音。那枚簪子,便是她施法的器物。這樣的巫者,怕是連一國之君都求之不得,誰料陰差陽錯,竟然落在了他手中。
把此巫留在身邊,似有些兇險。然而公孫自幼體弱,在楚為質,無依無靠,恐也找不到巫醫(yī)診治。若能好生籠絡,且不說性命無憂,真碰上楚人為難,也可獻上她換取好處。可謂百利而無一害。
想明白此中關節(jié),石淳面上露出笑容:“既然是救人,便任她去吧。派幾個伶俐的婢子好生伺候,若有所需,盡可答允。衣袍、吃食也撿好的送去。”
這種養(yǎng)在深宅中的巫者,什么沒見過必要好吃好穿伺候著,若是能教她幾句雅言,溝通無礙就更好了。可惜車隊里沒有傅姆,還要派人送信,從家中招來一個堪用的。
見石淳要把那女子奉為座上賓,伯彌不由心中暗惱。自己廢了那么多氣力,非但未曾換來嘉獎,反倒被人搶盡風頭。須知入楚不比旁的,她一個隸妾出身的女子,若是得不到公孫和家老的重視,還不知會是何下場。那女子真是大巫說不定只是湊巧
石淳哪會在乎區(qū)區(qū)一個樂伎的心思,問完話,就揮袖讓伯彌退了出去。這下可好,自己乘坐的輜車被人鳩占鵲巢,偏偏她又得罪不起。看了眼遠處那紛亂一團的車隊,伯彌恨恨的一咬牙,前往后面的大車,跟其他鄭女擠在了一處。
楚子苓可不知這些人的想法。把傷患搬上車,她就開始了救治工作。先比劃著讓人點火堆,弄來個像是銅釜的容器燒起了熱水。楚子苓立刻把車里翻出的幾塊白麻布,全都丟進水里消毒,準備晾干后包扎傷口。隨后又抓了個看起來頗為伶俐的小丫頭,絞盡腦汁說了半天,讓她帶著自己前往放置食材的地方。
從堆積如山的口袋里,楚子苓翻出了干姜、大棗和一袋黃褐色的鹽巴,還意外的找到了些干艾草。在沒有其他藥材的情況下,有這些總算聊勝于無吧。
回到車上,她麻利的用水化開了鹽塊,先用鹽水清洗過傷口,隨后扎針止血,又用鹽灸腹間神闕穴,溫陽回脈。那人雖然仍舊未醒,但是血氣緩緩復蘇,昏迷估計只是脫力所致。她也看到了外面遍地的狼尸,僅憑一人,殺了那么多狼還能活下來,生命力著實沒話說。現(xiàn)在缺醫(yī)少藥,也只能靠患者的生命力了。
輕輕嘆了口氣,楚子苓撿起放在一旁的烏木簪,按住鳳喙,倒旋了兩圈,簪上裝飾用的鳳首便輕輕彈開,只見簪內金芒閃爍,九根長短不一,有尖有圓的金針,展露面前。這簪中有機括,藏的正是“古九針”,乃古時醫(yī)家必備之物。早在內經里,便詳細描述了九針的形制、尺寸和針對的病癥,可惜古針法失傳,現(xiàn)代針具又種類繁雜,功能齊全,更沒多少人注重這古九針了。
相反楚氏一脈,得巧匠鑄九針,藏于簪中,傳下了些古針法。而沿襲針法
,繼承靈九簪,也成了楚氏傳代的標志,二百年未曾斷絕。直到三十年前國內大亂時,簪子才流落他鄉(xiāng),成了祖父心頭憾事。到了她這一代,父親早逝,家里的堂兄堂弟們對針術壓根不感興趣,唯有她這個姑娘,養(yǎng)在祖父膝下,愛上了這門醫(yī)術。祖父為了她,打破了傳男不傳女的家訓,悉心教導,把一身本事悉數(shù)傳下,她也沒有辜負祖父的希望,擔起了繼承家學的重擔。而靈九簪,就是她花費了三年工夫,才循著線索找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