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蘇清綰一邊拿過枕旁的手絹?zhàn)咏o他擦汗一邊接著喚他。
其實(shí)她想說,娘都已經(jīng)走了,還惦記她作什么。
但她并沒有說,她總知道這些年爹對娘的感情。
“綰綰...”
一個微弱的聲音從她右手下方傳來。
蘇清綰一愣接著便是一喜,她收回拿著手帕的手,看到床上的人果真睜開了眼。
蘇清綰俯低身子,手撐著床笑著輕聲問。
“爹,你渴不渴?”
蘇景輝費(fèi)力的搖搖混沌的腦袋,看眼前所有事物都像隔了一層紗,他心里明白自己時日不多了。
“綰綰,我有話跟你說。”
蘇清綰輕輕靠過去,耳朵擱在他嘴邊。
“爹,你說吧。”
“綰綰,你不要怨你娘。”
蘇清綰騰出一只手替他掖掖被角,輕聲答。
“爹,我知道。”
蘇景輝費(fèi)力的眨眼想看清她,奈何眼前仍是模糊一片。
他掙扎良久終于放棄,轉(zhuǎn)過頭有些傷感的自嘲。
“你娘也是不得已,她離了我才好,她那樣的女子,本就值得過更好的日子...”
聲音卻是越來越不可聞,又睡過去了。
蘇清綰直起身子盯著蘇景輝看了好一會,等他睡沉才起身走了。
今日倒是難得有些陽光,蘇清綰抬腳尋著這日光由東院往外慢慢踱著。
一路上也未遇見春生,料想著她大概是找夏香秋月幾個嘮閑話去了。
等蘇清綰回到北院,已近日暮時分,她進(jìn)屋子里把零散雜物歸置歸置,胸口總覺有些悶得慌。起身上前把窗子打開,卻一眼望見屋外那棵直立蕭條的銀杏樹,現(xiàn)如今就只剩光禿禿的樹干了,前幾日落的雪在枝頭掛著到今日還沒融。
這顆銀杏樹還是她三歲生辰時爹和娘種下的,只是那時的光景現(xiàn)在回想起來竟像是在夢里一般了。其實(shí)她還是更愛它春秋季節(jié)的模樣,枝葉茂盛,滿目橙黃。
只看著心情就能好起來。
“小姐,天這么冷,站久了會著涼的!”
春生大步走過來把窗子關(guān)了,又塞給她一個暖爐子暖手。
蘇清綰順著她,也不打算再看,轉(zhuǎn)身走到書桌前。
“春生,拿筆墨來,我想寫會字。”
春生取了筆墨過來,皺著眉看蘇清綰。
“四小姐,他們說主家就要舉家遷往上海了,那我們怎么辦?”
“舉家遷往上海?”
蘇清綰一愣,擱好了筆才問。
“春生,這消息你從哪里聽來的?”
春生生怕她不信。
“真的!剛才夏香告訴我的,說前幾天大少爺還鬧著要跟去上海,被三太太狠狠訓(xùn)斥了一頓。”
蘇清綰已無心思再聽,只低下頭沉思,春生卻還在說。
“主家怎么可能帶他過去,大少爺也是,仗著和主家三少爺走得近,什么好處都想占,要論族譜,我們家都隔了主家三個旁支了,更何況老爺還是過繼...”
春生終于住了嘴,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蘇清綰卻好像并沒有聽見一般。
恰此時管家老吳恭敬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四小姐,主家的二少爺來了,說在大堂等您。”
蘇清綰一愣,抬頭看看窗外半暗的天色,這時辰二哥怎么來了。
不過臉上到底還是存了一絲笑意。
“二少爺來了!小姐,你快去!”
春生好像比她還高興。
蘇清綰帶著笑意疾步走向大堂,走到半路不知怎的突然想到春生數(shù)落大少爺那番話。
她抬手撫上因走得過快而熱烈跳動的胸口。
心卻無端的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