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建平?jīng)]回應(yīng),而是扣上帽子,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糧庫。
“救人不圖報,好人啊!”胖主任望著他的背影,手托下巴,暗暗贊了一聲。
磅秤終于修好了,交公糧的車隊又開始緩慢向前移動,老曹匆匆跑回來,手里捏著交公糧的賬簿,不時踮著腳往前邊瞅,心砰砰如打鼓一般。
“我聽許主任說今年來了個新司磅員,好像是糧食局領(lǐng)導(dǎo)家的親戚,這孫子最他媽的黑,不知道能不能卡咱們……”
“草,他敢卡咱們,我就抽他倆大嘴巴!”
“瞅把你能的,亂葬崗子那么多墳包也沒幾個是你弄死的……”
“都別吵吵了,馬上輪到咱們了……”
老曹抓下帽子,擦擦腦門上的汗水,聽得會計一聲吆喝,急忙應(yīng)了一聲,牽著馬,踩過泥濘的地面,進(jìn)了糧庫。
“哪個隊的!”一個穿著藍(lán)色工作服,戴著副黑框眼鏡,上衣口袋里插著一支筆,瘦得刀條臉的會計坐在一張小學(xué)生書桌旁,扯下一張收據(jù)團(tuán)成球,扔到一邊,沖曹隊長問道。
“太平山大隊二馬架七隊的。”曹隊長的心瞬間提了起來,把厚厚的賬簿遞過去。
會計翻看了一下,提起筆,扯過一張薄薄的紙劃拉幾下,撕下來,夾在賬簿里,擺擺手,“進(jìn)去!”
曹隊長沖身后招招手,孫建平牽起棗紅馬,踩著黑泥、雪水和散落的苞米粒攪合在一起的爛泥,一步步走進(jìn)糧庫大院,在磅秤前停下。
質(zhì)檢員拿起一個長長的,中間空心的糧探子,照著麻袋扎下去,用手一拔,黃澄澄金燦燦的玉米就被帶出來,他扒楞了兩下,看看成色,再拿起一粒飽滿的放在嘴里咬了一下,拍拍手,走到會計面前。
老曹不失時機(jī)的遞上兩盒煙,會計和司磅員頭也不抬的接過來,順手塞進(jìn)大衣口袋。
“二馬架七隊,十四個水!”
呼!
老曹擦了把汗,十四個水,勉強(qiáng)算是過關(guān)了!
驗完了水,接下來就要過秤了,老曹勒住棗紅馬,孫建平和老蔡跳上車,將裝滿糧食的麻袋從車上搬下來,一袋一袋摞在磅秤上。
許主任說得不錯,司磅員是個生面孔,吊眼斜梢,鼻長面廣,狀如驢臉,一看就不是易與之輩。
摞到第四袋的時候,磅秤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司磅員擺了下手,示意別放了!
萬一壓壞了還得費(fèi)時間修理!
他彎下腰,抓起兩個盤子大小的沉重砝碼放在碼盤上,一點(diǎn)一點(diǎn)滑動中間的游砣。
看著緩緩撥動的游砣,老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砰砰直跳,糧庫里這幫王八犢子做鬼兒的招多著呢,一麻袋糧食差個一斤兩斤,算下來可不是個小數(shù)字!
要是不夠秤等下還得回去取,一來二去耽誤事不說,本來今年就水旱不斷,交了公糧,剩下的那點(diǎn)糧食每家每戶又能分多少?
明年還不是得度春荒?
唉!
這些有錢有權(quán)的,誰不逮著機(jī)會就呱噠咱老農(nóng)民一下子?
司磅員耷拉下眼皮,手指不經(jīng)意間輕輕撥動一下游砣,剛要報出數(shù)字,耳邊忽聞一聲咳嗽!
他扭頭一看,竟然是糧庫主任!
“老梁你過來一下!”
尚主任沖司磅員招招手,司磅員急忙擦擦臉上的灰,顛顛跑過去,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
離得太遠(yuǎn),老曹也沒看清尚主任和這個司磅員說了些啥,孫建平看著停在“35”位置上的游砣,想要伸手去撥弄一下,被老曹一把按住。
司磅員又跑回來,狐疑打量孫建平兩眼,兩根手指捏住磅秤上的游砣,微微動了動,報出最終數(shù)字!
“一千七百四十斤。”
老曹長長出了口氣,萬幸萬幸!
來前在家里早就稱量好了,這一車總共一千七百四十斤,看來這個司磅員還沒傳言說的那么黑嘛!
很快糧食就稱完了,原本老曹就防著糧庫搞貓膩,還多帶了兩百斤,沒想到八車糧食稱重下來,竟然只差了不到十斤!
真是怪了!
老曹一臉詫異的看著這個新來的司磅員,直到司磅員咳嗽一聲,他才如夢方醒,連聲價的道謝,招呼眾人把糧食抬進(jìn)糧囤里。
“不都說這癟犢子可黑了么,咋沒扣咱們的斤兩?”
“你那倆眼睛白長了,他是不敢耍陰招嗎?那是糧庫主任發(fā)話了!”
“誰這么大面子,讓糧庫主任親自發(fā)話?是老張吧!”
求月票求收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