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能去哪呢?
——
黎星一直在禿鷹酒吧的門口的空板條箱上呆坐到天亮,她沉默地仰頭看著天空,從紅色的月亮落下直到太陽升起。
不斷思考著該怎么辦的黎星對未來感到恐懼,這樣的恐懼讓她沒有邁開腳步走向任何地方,只希望沒有人來打擾自己。
黎星感覺身邊出現(xiàn)了看不見的屏障,讓她跟外界隔離開來,但她沒有細(xì)想。
直到街道另一頭開始有了人氣,黎星看著各種各樣的人路過,喧鬧的吆喝聲與腳步漸漸將她周身的寒意沖淡。但是這些人身上都有很明顯的共同點——貧窮的痕跡印在他們的衣物言行和面孔的晦暗上,而這樣的環(huán)境最不缺乏的就是犯罪行為,這讓黎星不安地蜷縮起身體,她的目光一直緊緊追隨著其他人,觀察起他們。
讓黎星慶幸的是,她能聽懂這些人的話,她試圖從里面汲取能獲得的任何信息,急于了解這個世界。
黎星學(xué)著幾個路人,試著小聲對自己念起“早上好”、“今天天氣不錯”、“贊美女神”、“風(fēng)暴在上”和“離我遠(yuǎn)點你這個小賊”之類的話,讓黎星驚喜的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會說這門語言,并且熟練得像是說了很久似的。
但很快,黎星感覺自己袖口里有東西扭了扭,她感覺那條小蟲子聽懂了她說什么,正在嘲諷自己。
黎星這次是用其他人那種語言跟它小聲對話的:“所以你知道這是哪里嗎?或者你認(rèn)識我嗎?”
這次小蟲子傳達來的意思更加清晰具體了,黎星覺得它在嫌棄自己是個白癡,雖然措辭語氣沒有這么激烈,但是她完全能感受到對方對自己的蔑視和不屑。
一條蟲子為什么這么囂張啊!
黎星撇了撇嘴,看著附近的街道上搭起小攤,那些店鋪都開了門,有烤面包的香氣飄過來,黎星摸摸肚子,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是很餓。黎星立刻決定將那些錢省著點,她不知道這些錢能買多少東西,必須得盡可能節(jié)省。
隨著這條小街變得越來越有生氣,這里也開始變得混亂,有人將發(fā)臭的爛魚扔在了不遠(yuǎn)處的水渠里,漸漸有刺鼻的味道傳過來。黎星不太喜歡這樣的環(huán)境,但因為沒有地方可去,她只能坐在硌人的板條箱上,繼續(xù)感受這一切。
幸好沒有人注意到這里,黎星這樣感慨著,他們就像看不到我似的。
等等,她不會變成幽靈了吧?
正當(dāng)黎星胡思亂想的時候,人群中忽然騷動起來,有女聲在高喊:“快抓住那個小偷!就那個孩子!”
幾乎是在那個戴著貝雷帽的灰襯衫男孩接近的瞬間,黎星想著要去抓小偷,手上便做出了遠(yuǎn)超她思考的反應(yīng),精準(zhǔn)地扣在男孩的小臂上,快速奔跑的男孩差點被她拽倒。男孩的帽子掉到了地上,他震驚地看著黎星,好像這才注意到這里竟然有個人。
而黎星則是被自己的反應(yīng)速度嚇了一跳,跟男孩大眼瞪小眼。這個孩子干瘦的雙頰看上去就從沒吃飽過,更別說他的額角和下巴上都有著淤青,這讓黎星下意識松了手勁。后面人群中的喊聲又近了,男孩猛地撞開黎星又往前跑去,黎星在退讓開的瞬間,手卻下意識地在男孩懷里順力一撈后,她便放任男孩跑進了另一個方向的人群。
“抓小偷!有小偷——呼……”這個頭發(fā)花白的中年婦女用手捶著腰,她好不容易擠出人群,卻追丟了那個男孩的蹤跡。女人扶著板條箱喘著粗氣,想到自己竟然丟了這周的工資,家里吃飯的錢全沒了著落,她委屈得幾乎快哭出來。
就在這時,紡工粗糙的紅布包被遞到她眼前,婦女一把將它奪了過來,緊緊捧在心口,這才去看對面的少女:“謝謝、謝謝你,謝謝,非常感謝……”
黎星搖了搖頭,但是出于謹(jǐn)慎她沒有說話,只是沖婦女笑了笑,然后她也擠進了人群,不快不慢地往街口走去。
之前被人忽略的那種隱身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疲憊感,黎星揉了揉眼眶和眉心,感覺有少量空腹感涌上來,并非日常生理渴望進食的饑餓感,而更像是為了補充剛才的消耗,身體自行出現(xiàn)的提醒。
黎星在復(fù)盤她剛才做了什么,那個隱身效果、抓住男孩時的急速反應(yīng)、還有那瞬間飛快的奪取,都說明她有些超過常人的能力。
可是在黎星的記憶里,她只是個普通現(xiàn)代人來著。
感到奇怪的同時,黎星也對自己的狀況稍微安心了些,有這樣的“手藝”,她怎么都能試著去找些打工活來賺錢吧?
黎星的視線掃過水果攤,有不少都是她沒見過的東西,那種紅彤彤的拳頭形果實看上去跟蘋果差不多,不知道嘗起來味道有什么差別?
在黎星這么想的時候,她下意識瞥了眼水果攤的老板,那個大胡子老板正在不耐煩地打發(fā)一對試圖講價的夫妻,注意力不在這邊。
然后黎星的手又一次在她有意識之前便采取了動作,等她反應(yīng)過來后,彎曲的臂彎跟身體之間已經(jīng)硌著兩個紅果。未付錢的水果被黎星過大的袖管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外面絕對看不到,而她本人的腳步根本沒停,已經(jīng)隨著人流走到了好幾米開外了。
黎星有些僵硬地繼續(xù)在人群中走著,對于自己剛才本能般的偷竊行為充滿了恐慌:難道這身體還是個慣犯嗎!?怎么我剛產(chǎn)生個念頭,竟然就直接動手偷東西了!
把水果還回去?那解釋不清啊,黎星甚至不認(rèn)得這里的錢幣,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付多少。
腦海里胡思亂想,黎星腳下卻沒停,總算走出了這條亂糟糟的街道。因為找不到任何干凈的水源,她只能將手里的紅果用內(nèi)側(cè)的襯衫擦了好幾遍,這才敢往嘴里放。
脆生而帶著清甜的果肉,雖然沒有黎星記憶中的蘋果那么甘甜可口,但是味道不算很奇怪,至少不是超脫人類認(rèn)知的口味。
可是接下來呢?
黎星站在街口,迷茫地看著那個交叉口路牌上她完全不認(rèn)識的文字,再度陷入了迷茫。
她需要掃盲!非常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