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叮囑錢銘等人幾句后,抓起高旸的手腕放在衾被下。
“皇帝好好休息。”
“太后——”
就在她起身時,高旸叫住她。
被子底下他只露出個腦袋,一雙黑眸盯著她,似有話要跟她講。
梁婠見此,屏退所有侍候的宮人內(nèi)侍。
內(nèi)殿再無別人,靜悄悄的。
梁婠重新坐在榻沿:“皇帝想說什么?”
高旸垂下眼想了一會兒,問:“太后真的一直在太極殿議事?”
梁婠淺淺笑了下:“太妃猜得不錯,我的確不在宮里。”
高旸頭皮一麻,連帶身體都僵了一僵,后宮婦人怎可隨意離宮?
他舔了舔唇,眼睛一瞬不瞬:“……為何?”
他們離得近,梁婠能清楚看到他的眼神,有猜疑、有懼怕、有不解,還有一些別的什么。
梁婠道:“周兆元在回鄉(xiāng)的途中遇襲。”
高旸瞪大眼珠,一下坐了起來,緊張看著她:“那他現(xiàn)在怎樣了?”
梁婠拍拍他的肩:“我已見過他,只受了點小傷,并沒什么大礙。”
高旸稍稍松了口氣,又問:“是誰?是永安王,還是……長廣王?”
頓了頓,又補充道:“當然,也許是別人。”
他身上浮著一層薄汗,不知是本身體虛,還是心底緊張。
畢竟,長廣王與太后有私的消息越傳越兇,她又確實承認與高灝——
不管是不是存著利用,到底是與旁人的關(guān)系不同。
梁婠搖頭:“不知道,我也不能確定究竟是誰。”
她不是沒派人查,可動手的人太狡猾,早就知曉她會查,真真假假的線索摻在一起,反倒叫人不敢輕下結(jié)論。
可不管是誰,她已打定主意,既然解決不了問題,那就解決了制造問題的人。
高旸心里忽然一動,忙問:“莫非太后就是為保全他們的性命,才準許周大人辭官,還不讓王將軍回來?不想他們同尚書令一樣?”
梁婠望一眼亮閃閃的黑眼睛,沒有否認:“我想對陸勖、王庭樾下毒手的……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高旸看著梁婠,不由焦急:“那斛律將軍豈不是危險了?”
稚嫩虛弱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宮室里,燈火不算明亮,因此光線照不到的角落,黑黢黢的。
他水亮的眸里滿是擔憂,臉上有著不屬于這個年齡的凝重。
梁婠嘆了口氣,扶著他躺回去:“皇帝別急,如今周國大軍虎視眈眈,隨時發(fā)兵來犯,他們就算再想爭搶皇位,也不會渾不在乎大齊安危。”
她一頓,又帶了些調(diào)侃地笑道:“除非他們想自己上戰(zhàn)場,否則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動斛律將軍。皇帝還病著,好好休息吧。”
高旸望著眼前的人,難得順從地點點頭。
這是他第一次這么近距離、也第一次這么認真地看她。
她本就長得好看,又畫著精致的妝容,毫不夸張地說是整個前朝后宮最美麗的存在,即便奔波一日,眉間流露出的疲態(tài)也不會叫她失色,反而添了幾分往日難見的柔和,更何況她此時的神情語氣是那么的溫柔。
如此一想,也難怪父皇會那樣喜歡她。
高旸閉上眼,心情復雜。
梁婠哪里知道床上小人的心思起伏,只替他掖好被角,又用手背量了量他額頭的溫度,溫言道:“皇帝不可再受涼,若……實在想出去透氣,需得將臉和頭捂嚴實了。”
她語氣淡淡的,好像是純粹的關(guān)心。
高旸卻垂下眼,心虛得厲害。